至親死前我沒落一滴淚,人們說我冷血,我只是看透世間雜亂(一)


至親死前我沒落一滴淚,人們說我冷血,我只是看透世間雜亂(一)


原標題:《死》


爺爺死的時候,我沒有落下一滴眼淚,後來奶奶死的時候也是如此。

不過那種重複了兩次的夏季讓我記憶猶新,雖然時隔11年,但天上那太陽都很烈,只是在它的照耀下我卻略感冷意,不是因為悲傷,也許是因為有東西失去了,讓原本就不完滿的生命變得更加殘缺。

1、

2007年,夏天,爺爺有些感冒的跡象,咳嗽不止,不怎麼安生的他總是在院內走來走去。

他是半身不遂的,左半身如同鐵板,上肢彎曲,腿下伸直,走起路活脫脫是趙本山小品。

當時初一的我覺得他是半個機器人拼湊了半個肉身,也許哪一天就會趁我不注意發威。

可是他的心臟不許,他97年便確診心臟病,半身不遂就是那時候一塊得到的恩賜。

爺爺很倔強,一生如此!

年輕時候是一個梳著背頭,騎著大摩托虎虎生風的人物;老了病了,也是一個騎著小三輪,在路上就能跟沒規矩的婦女滿嘴汙言穢語當街大罵的大爺。

半身不遂最嚴重的時候是不能走路的,他不消停,我就要走!

於是他自己拖著一半“假體”,意志堅決的走來走去,去田間、去街上。

還時常招呼我:“來咱們比比誰勁兒大!”

叫我和他握手,那隻不聽他控制的左手。

他的手很粗大,是一生忙於田間耕種的收穫,我看著他的手幾乎驚訝,像鐵臂鋼爪,尤其在被病痛影響加上被歲月長久侵蝕後遺落下發紅的皮膚相襯的看,更像。

我兩隻手抓他一隻,令我沒想到的,是他仍然有力量,我的手如同羊入虎口,被他如鋼鉗的手抓住。

我痛得叫出聲,那時候我已經一米七的個子,和他半縮佝僂的身子一邊高,比他乾瘦的骨架“壯了”一圈,他就這麼抓住我,我疼的齜牙咧嘴。

2

奶奶那天上午陪著爺爺去輸液,他因為自己感冒,總心神不寧,渾身不得勁,說得瞧瞧去。

我中午放學回來,在村口的路上遇到了大娘,她騎著一輛自行車,臉色發青,停在我身邊,毫無感情說了句:“你爺爺死了。”

“什麼?”

她又說:“你爺爺死了!”

我料定大娘不是騙我,她從來沒有欺騙過我,或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我心裡便確信:“爺爺真的死了。”

媽媽理應在家給我做午飯,可我到門口發現家裡根本沒人,然後便聽到前院大娘家傳來了陣陣的抽泣聲,我就走去。

在那裡我看到媽媽在聽,大娘一邊抹淚,一邊重複說著跟我說的那句話:“老爺子死了。”

媽媽錯愕呆滯的目光看著她,問:“怎麼就死了?”

說完,“哎喲”一聲,就那樣“誇張”的開始哭了。

這種哭泣是令我大驚的!那樣突兀,看上去毫無徵兆,好像一個哭泣的開關,如同控制自來水龍頭的開關一樣,按下了,淚水和哭喊聲就自然而然地來了。

二人哭了一會,急急忙忙一邊抹淚,一邊走了。

剩我自己一人,我進了爺爺奶奶的屋子,他們當時住在大娘家,我走進他們的屋子,看到這裡有些陰,是因為窗外沒有陽光導致的,木床和上面印花的藍床單如舊,黃色的櫃子似乎比我還要年長,如今回想仍舊曆歷在目。

我躺在他們的床上,不累,腦子異常的清醒,平淡。

我不由心裡回想,嘴上也要念叨著:“死了,爺爺死了。”

3

他們不願意讓我出現在爺爺的遺體前,一下午,我便留在大娘家裡,沒吃飯自然也不用去學校了,只是遠遠的聽著自己家(後院)裡逐漸人聲嘈雜。

我來到門口遠遠的望著:我看到姑姑來了,哥哥姐姐,街坊鄰居,鄉親們都來了。

我不能過去,雖然我並不害怕,或者畏懼什麼。

我看到許多人神色匆匆,內心在渴望或憂愁著什麼,他們遠遠的也看到我,目光所流露出一種極為明顯的憐惜,我十分不解那種眼神的意義,也只好表現的極其平靜。

他們錯愕了,神色匆匆的離我而去。

許多人在我家裡痛哭,那陣仗是巨大的,聲音越來越大,話語聲更加嘈雜。

家人在晚上給我帶來了孝服(一身白衣),我作為爺爺唯一的孫子(大娘家是姐姐),他們給我穿好,說要帶我去給爺爺磕頭,我這才得以回去了自己家。

昏暗的夏夜被照亮了,當時夏末秋初,我覺得又熱起來了。

真的是熱鬧啊,有人在我家表演節目,因為民俗如此,死了人,卻要表演節目,表演的是那些很激動火爆的節目。

與我家人無盡的痛苦不同的,是一群街坊鄰居,看這節目時的津津樂道,叫好聲口哨聲不絕,而我的家人們不得不強鼓勁,附和著。

我冷眼穿過這讓我疑惑的一段路,許多人認識我,他們看看我,也沒了下午的表情,繼續在那裡看節目,等著晚上的宴席。

我家的大門開著,院內是與平日不同的一副景象。

正房門前院子正中擺著爺爺的棺材,想必是在下午的時候,爸爸大爺已經為他入殮了。

棺材前擺著一張黑白照,是爺爺一直以來的模樣,擺好的祭臺上面有一些食物,兩根蠟燭。

我跪下,磕了三個頭,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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