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君——金末帝完顏承麟
“報陛下,宋將孟珙部已經包圍蔡州南門!”
“報陛下,蒙古塔察兒部已經陳兵蔡州北門!”
“報陛下,西夏最後的抵抗力量已經被蒙古西征軍擊敗!”
“報陛下,臨安特使急報,宋朝廷君臣上下不願與我大金議和,我朝所有議和條件都被駁回!”
......
一道道奏摺,如雪片般飛來,但金哀宗完顏守緒已經麻木。他肥胖的身軀,艱難地從自己的龍椅上挪下,在臨時行宮的大殿上慢慢的踱著。
此時,正是公元1234年,天興三年的正月初十。曾經雄霸北方、叱吒中原的大金朝,已經被蒙古鐵騎從南京(金都城開封)趕到歸德,從歸德趕到蔡州。雪上加霜的是,昔日金人眼中羸弱的宋朝庭,已經與蒙古聯合,南北夾擊。宋廷悍將孟珙的驍勇,讓完顏守緒不寒而慄。
“難道,宋廷就不怕蒙古大軍滅金之後揮師南下嗎?”
完顏守緒望著窗外,似乎是在問廷下的信使,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
“稟陛下,宋廷上下齊言,滅金,迎回二聖遺骸,不負天下!”
“呵呵,好個迎回二聖遺骸,不負天下。怕是沒人和他們爭位子了吧。這個孟珙,只是遲生了一個半甲子而已,否則又比岳飛強多少!再說了,黃龍府早已成為蒙古人的馬場,你宋人憑什麼迎回你們二聖的遺骸?幼稚!”完顏守緒嘿嘿冷笑幾聲。
難道,難道我就要成為大金亡國之君嗎?武元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基業就要葬於我完顏守緒之手嗎?我完顏守緒即位十年,雖無大功,卻無大過,讓我與商紂夏桀之流同為亡國之君,我不服!完顏守緒越發的憤然。
此時,他又想起自己即位之時的異狀。
自己即位的第二天,一麻衣男子對著皇宮忽而大哭忽而大笑。侍衛拷問他為何如此瘋癲,這麻衣男子說:“我笑,我笑這大金朝竟然無可為將相之人,泱泱大國無人可用,這豈不可笑?我哭,我哭這鼎盛之國即將覆亡,百年基業毀於一旦,這豈不可悲?”侍衛把這男子押禁於牢房,本想來日再審,誰知這男子竟然神秘失蹤了。
難道,那是天兆?
我不服這天兆,我為天子,為何懼怕天兆!
可想一想蒙古託雷大軍的殘暴,想一想孟珙大敗武仙(金朝貴族)的事情就在眼前,也許一切已成定局。他突然又想起史書上記載的“李朔雪夜入蔡洲擒吳元濟”來。蔡洲,難道說是不祥之地?
但是,我絕不做這亡國之君。
“來人,召東面元帥完顏承麟。”金哀宗平靜下來,轉頭對下面的侍者說。
此時的完顏承麟,正在蔡州南門和北門之間奔波。雖然,從南京到歸德,那些金朝貴胄散了一半;從歸德到蔡州,又散了一半。但這位曾後悔未與嶽武穆一世爭雄的大金東面元帥,依然對金朝的未來充滿信心。
剛剛打退一波宋軍的進攻,一聽皇帝召見,完顏承麟趕緊擦去臉上的血、汗,快馬奔至皇帝寢宮幽蘭軒。
此時,已至半夜。
幽蘭軒中,數位忠心耿耿的大金官員,不知所措的望著自己的皇帝。
“我皇萬歲,臣完顏承麟面聖!”
“來人,賜東面元帥坐。”
“臣不敢!”完顏承麟有些躊躇。
“來人,擬旨!第一道旨,寡人無子嗣,憂百年之後金朝無君。自遷都以來,東面元帥完顏承麟不離不棄,護我南下,屢立奇功,為表彰其忠心,現立東面元帥完顏承麟為我大金朝當朝太子;第二道旨,朕歸天之後,太子即刻即位,我大金朝全國聽命於新君。”
什麼?完顏承麟大驚,這怎麼可以?“陛下,萬萬不可,陛下正春秋鼎盛,我大金還有將來,陛下不可立此詔書!”完顏承麟大驚失色,急忙跪下。其餘金朝臣子也跪下。
“呼敦(完顏承麟的字),不必如此。”完顏守緒下殿扶起了完顏承麟。
“呼敦,你我同宗,你為劾裡缽(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父親)後裔,我們血脈相承。我膝下無子嗣,把江山交給你,對得起祖宗。”
“但是,陛下,您還可以帶我們打退韃子和南人的。”
“呼敦,你看我這肥胖的身軀,還能在沙場縱橫嗎?”完顏守緒拍著自己的肚子大笑。“而你,身手矯健,上能馬上禦敵,下能翻山越嶺。你,才是我大金的將來呀!”
“這......”
“就這樣定了,諸位愛卿,向太子行禮吧!”
“陛下萬歲,太子千歲!”諸臣向完顏承麟行禮。
“兒臣謹遵陛下旨意!”完顏承麟跪拜。
......
“稟報太子,先皇在幽蘭軒歸天了!”剛剛返回蔡洲南門前線的完顏承麟還未下馬,完顏守緒的近衛快馬飛馳而來,還未下馬就已經痛哭。
什麼,先皇?歸天?皇帝剛剛還談笑風生啊,怎麼這麼快就!完顏承麟心中一痛,摔下馬來。
“太子還請節哀,國不可一日無君,諸臣還請太子即刻即位!”那近衛跪拜道。
即位?皇帝?完顏承麟有些恍惚。自幼以來,在父完顏羊蹄、兄完顏白撒的教導下,他一直以金初名將完顏婁室為偶像,一直希望能與岳飛那樣的對手一戰。自己的兄長完顏白撒因過失死後,自己更以雪恥為己任。而今,卻要為帝,這並非自己的初衷啊!
“請太子即刻即位,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時,不知何時趕來的幾位大臣跪在地上痛哭。
“這,明天再議吧!我先到北門去抵禦元軍。”完顏承麟無奈的說。
......
天興三年正月十一,辰時
“稟告太子,蔡洲南門已經被宋軍攻破,宋將孟珙他、他......”一名侍衛,跪在正在蔡州北門指揮的完顏承麟面前。
“孟珙他怎麼了?”
“他將先皇龍體刀分兩塊了!一塊歸宋,一塊歸元。”
“什麼,將我大金皇帝刀分兩塊?氣死我也!”完顏承麟大呼一聲,墜下馬去。
等他醒來,他發現自己已身著皇帝冠冕,躺在曠地一張木床上,諸臣跪在自己面前。“皇上萬歲!”大臣及們見完顏承麟醒來,山呼萬歲。完顏承麟環視四周,殘兵已剩無幾。
突然塵土飛揚,一隊宋軍已經到了面前。“什麼萬歲,你看看你還有什麼,你看看這是什麼?”一位宋軍將領手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這人頭,恍惚間能認出是完顏守緒的模樣。這宋將,對著完顏承麟狂笑。
“你就是宋將孟珙?我完顏承麟今生不能取你狗命,來世也必報此仇!”完顏承麟舉起佩劍,劍指孟珙。
“哈哈哈,你這個末代狗君,來吧,我孟珙殺了一個金朝狗帝,不嫌再多殺一個!將士們,為我大宋雪恥之時到了,殺!”
孟珙長戟揮出......
巳時,完顏承麟隕於亂軍之中!
《金史》曰:“末帝為亂兵所害,金亡。”
十二年之後,公元1246年,孟珙受宋理宗所忌,還鄉,同年病亡,僅僅52歲。再過33年,崖山海戰之後,南宋亡於元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