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高智商”绑架大案

2002年8月7日,盛夏季节里难得的一场大雨过后,空气中透出丝丝凉意。一起早有预谋、策划周密的绑架人质案,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上演。

时隔一周,贵阳警方即侦破此案。

绑架

冷冰冰的枪抵在头上,“你最好别动,你一激动,我就容易冲动”

2002年8月7日18时许,一部长安车尾随贵阳市某单位汪先生驾驶的本田轿车,停在双峰路的一处宿舍楼旁。

两个小时后,汪吃过晚饭,从父母家中出来,临走前,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下挂钟:20时39分。

下楼后,汪某边走边掏出遥控器打开车门,此时,从长安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已悄然接近,汪刚刚跨进驾驶座,其中一清瘦男子用左手撑住车门,右手拿着一把仿制“64”式手枪抵在汪某头部,“你最好别动,你一激动,我就容易冲动。”另一人则从后门上车,车门随即迅速关闭。汪被勒令移至副驾驶位,随后又翻到后排,绑匪用封口胶将其双眼蒙上,两手则反绑至身后。

两名绑匪随即交换了位置,点火启动后,本田车驶离双峰路,汇入长长的车流,长安车仍然尾随其后。汪某后来回忆说,“车子开了大约二三十分钟后停下来,停了有差不多四五十分钟,就在停车等待的期间,他们提出要数十万元,否则就要我的性命。其间又有一个人上车,后来,他们叫我下车,把我带进一间单元房。”

关上门后,绑匪给汪撕下蒙眼的封口胶,反绑在背后的双手也被松开绑到前面,但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准他的后脑。“你住在哪里,在哪里上班,老子们都一清二楚,跟踪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要给我装穷。”

歇息片刻后,汪先生才回过神来,被蒙得生疼的眼睛也逐渐恢复正常,打量一下四周,“就剩下我和那个瘦子,(房间里)没有家具,没有灯,只点了一支蜡烛,瘦子一手持枪,坐在对面,这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时不时还听到火车汽笛的声音。”

在绑匪的威逼下,汪用手机与朋友联系,称自己家有急事,需要立即送10万元现金过来,朋友遂连夜筹借了9万元,并电告汪某钱已备好,约定在腾龙酒店门口“见车付钱”。

随后,瘦子留在房间监视汪先生,另两人则带着他的手机,开着本田车前去拿钱。“如果我打他们的手机有什么问题,别怪我不客气。”瘦子威胁说。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两名绑匪顺利取款回来。

此时已经是8月8日清晨,天色欲晓。

被绑的次日清晨,绑匪拿到九万元现金后,人质被释放

9万元现金到手后,上午6时许,绑匪决定“放人”。

临出门前,瘦子强迫汪某服下一颗安眠药,并打开一瓶白酒要他喝下去,汪推说自己不会喝酒,瘦子强行将酒洒在他身上。

三人又将汪某的双眼蒙上,将其押上本田车,车行20余分钟后,停靠路边,绑匪下车前,将汪的手机电池取出扔到前排座位,并威胁汪道:“过半个钟头后,你自己回去,不许乱动,不许报警,否则当心我们做了你。”绑匪旋即乘长安车逃离现场。

等了将近30分钟后,汪先生估计绑匪已经走远,遂撕开蒙眼的封口胶,却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看看时间:7时5分。向前开了一段路,他这才发现,自己获释的地点是在东新区路。

案情被火速报送到贵阳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林连华的案头,他立刻组织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及相关部门召开紧急会议,共商案情。市公安局副局长刘维亚指派刑侦支队支队长闵健、政委刘毅牵头,相关处、队配合,研究具体破案方案。贵阳市委副书记辛维光亲临办案单位,了解破案进程。

模拟侦查取得突破性进展,四名犯罪嫌疑人一一浮出水面

这起大案被定为“8·7”专案,交由刑侦支队一大队主攻。和一般刑事案件不同,“8·7”案件带有很强的高智商犯罪色彩,狡猾的作案人拼命掩饰作案痕迹,留给警方的线索少而又少。侦查员明白,自己遇上了一个难以对付的狡诈对手。

但是,没有破不了的案件,只有不善破案的侦查员。一大队大队长王治军带领李永胜、朱文阳、寇伟、熊新怡等侦查员展开紧张的查证工作,雨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体温又把衣服烘干。

他们根据受害人回忆的被绑架时的车行时间、道路平缓、颠簸、上下坡、转弯、停倒车的种种感觉,结合汪听到的背景声音为条件,开始了专业的侦查试验--本田车的路码表被送到支队技术科作彻底的分析和研究;车胎上的附着物被仔细地检验;火车在穿过市区能常规鸣号地段被详细标注;受害人被请上本田车开始一次又一次重新体验被绑架时车中历程。

受害人提到:“临到拘押地点时,感觉车子上了一个很陡的斜坡,一盘子转不过弯,车又倒了一次。上坡后,车子紧贴着一处单元楼门前停下,我从右后门下的车,下车后走了五步,上了两级台阶,靠右手被推进一间屋子。”

这些细节被详细记录,经过十多个小时、50多次模拟侦查试验,侦查员初步划定了一个重点区域,在解五小区找到了一个可疑的房门,让受害人辨认。

“对,这里很像!当时,蒙我眼睛的封口胶有一缝隙,可以看到前面腰部以下低处的情况。和这里的地面、台阶和防盗门都很像……”受害人兴奋地说。

这是一处出租房,侦查员迅速找到房东打开房门。一进门,汪先生立刻确定,这正是拘押地点。

现场勘验,侦查员获取了很多重要线索,在高科技手段支持下,警方将嫌疑人岳洪牢牢锁定并抓捕归案。与此同时,一大队副教导员王庆文率彭远祥、杨朝华、周利勇、陈刚等侦查员通过大量的调查走访,在工人医院旁的停车场找到了几名证人,他们曾看见汪的本田车在停车场停放,并记得车上下来的人的模样。市局犯罪情报信息中心的模拟画像专家据此迅速绘制出绑匪的面容。通过微机检索,民警发现,2001年8月从金西监狱脱逃的范斌与模拟画像极为相似,遂将其列为重点嫌疑人。

随后,侦查员在监狱提取了范斌的相片和指纹,发现与可疑房屋内留下的部分指纹一致,这进一步证实了侦查员的判断。

此后几天,侦查员摸清了范斌出没之地,经过昼夜守候,于8月10日上午将范斌抓获。

在一大队的审讯室内,刑警孔进、孔震等与范斌展开了面对面的智斗。两名犯罪嫌疑人终于承认,“8·7”大案,就是他们所为。二人同时供认,另外还有两名同案--宋晓锋和杨昱。

闵健、王治军率专案组当即赶赴平坝抓获宋晓峰,周叶伟、刘兴毅南下广州,将杨昱抓获归案。二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并交代了踩点、跟踪、绑架的整个过程。

范斌: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是我没有把握好,选择了冒犯法律的方式

““8·7案”主犯之一的宋晓峰也许可以称得上是案后的“智囊”。

在关于他的资料中,有这样一句话:“宋晓峰,1986年毕业于贵州大学哲学系”。记者在看守所找到宋晓峰时,这个还有三个月就将年满四十的男子,头发斑白,看上去满脸憔悴,据他解释,“前几天一直发烧,到现在还没有退。”

这是一个屡次触犯国家法律的要犯--早在1991年,宋晓峰就因贩毒被广州警方抓获。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范斌,是这起绑架案的另一名主犯。范斌出生于1972年,15岁时即因盗窃被少管三年。1990年释放后,混迹社会,当年7月因与人械斗,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南明公安分局逮捕,1991年被贵州省高院判处死缓,2000年转至金西监狱服刑,2001年8月1日越狱脱逃。

“8·7绑架案”最初便是由宋晓峰与范斌谋划的。

两人在监狱里相识后,很快便“趣味”相投,出去后怎样“做他一把”是两人商量的最主要话题。

2002年4月,两人开始盘算作绑架案,由宋寻找绑架目标,范负责组织实施,他们确定的“猎物”就是在贵阳某单位任职的汪先生。

跟踪数日后,范斌与杨昱、岳洪二人对汪实施绑架拘押,勒索到九万元现金。

范斌交待了这样一个细节:在拘押汪某的当晚一时左右,杨昱、岳洪二人提出要吃消夜,范斌同意让两人出去,但内心却开始隐隐感到不安,“按道理,人绑来了,很快就可以拿钱,这个时候人应该是兴奋的,而他们却提出这种要求,我的感觉是--这两人心里已经犯怵了--这个案子恐怕要翻船。”

案情的发展验证了范斌的“不祥”预感,“8·7案”发生后仅仅一个多星期,他与同案疑犯即全部落网。

在监狱关押期间,范斌曾自学并获得中文专业大专文凭。据他说,“我总觉得,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是我自己没有把握好,选择了冒犯法律的方式。”

审讯结束后,范斌与一大队副大队长李永胜曾有一段耐人寻味的对话:

范:你们办的这个案子,于情、于理、于法,我都认账。很感谢你,于情上,你们抓到我后,给我饭吃、给我水喝,满足我想见家人的要求;于理上,你们给我讲了很多道理;于法上,你们没有刑讯逼供,我输得服气。

李: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国家的法律;你认账的也不该是我,而是这身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