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晁盖难抓?

何涛听他兄弟何清报信儿,逮住白日鼠白胜。何清本是赌输的赌徒,到店里替人家抄写登记表,见到了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登记时他们报了假姓名。但何清认识晁盖,其他几个人并不认识。第二天,何清跟店主去赌,在三岔路口遇到挑两只桶的白胜。店主认识他,何清也就知道那是白胜了。根据何清的线索,何涛、何清兄弟两个带八个人,让店主叫开白胜家的门,逮捕了白胜。白胜本是个赌徒,没什么耐力,什么都招了。何涛带公文到郓城县见知县,他只要到了郓城县,就没有捉住晁盖的可能————因为晁盖真的很难抓。

何涛先见到押司宋江,说明来意。宋江吃了一惊,在茶房里稳住何涛,去给晁盖通风报信。然后回到茶房,带何涛去见知县,知县文彬发下文书,派都头朱仝和雷横带人捉拿晁盖等人。两个人都有心放晁盖走,一个打前门一个打后门,虚张声势,朱仝带人明明已经迎面碰到了晁盖等人,但他故意上闪开一条路,放他们走。这还不算,朱仝一个人追晁盖,追上后表明心意,晁盖自然千恩万谢。雷横带人赶来,朱仝故意指错误的路线给他,让他扑个空。雷横按照朱仝指引的错误路线追下去,故意大呼小叫,有意放晁盖走,只是可惜没有向晁盖表明心意。如此一来,事情就很明朗了。

晁盖身份是保正,《宋史·兵志六》记载:“熙宁初,王安石变募兵而行保甲……十家为一保,选主户有斡力者一人为保长;五十家为一大保,选一人为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选为众所服者为都保正,又以一人为之副。”也就是说,晁盖身为保正,管着五百多户人家。加上他是本乡富户,仗义疏财,专爱结交天下英雄好汉,有投奔他的,不论好歹,都留在庄上住。他很能笼络一帮英雄豪杰,甚至是悍匪强盗。他的势力可谓不小,连郓城县县衙的公务员押司宋江都能收买,加上县衙的两个都头都是他的好朋友,平时如果没有钱物走动,哪里就能得到人家的救护?在官府腐败的社会,只有晁盖这样的人才能越活越滋润。俗话说,胆小不得将军做,胆大能把天撑破。胆小怕事的人们只能做被剥削的奴隶,不能愤而反抗,成为一时的英雄豪杰。官府不是好官府,律法不是好律法,反了就是大英雄。晁盖带人反了,尤其是他那“七星聚义”的梦,很有寓意。七个人加上白胜智取生辰纲,七个人又成功打退官兵,聚义梁山泊,让晁盖成了一方霸主。

郓城县县衙的押司、都头和贼人晁盖穿一条裤子,只要是晁盖犯了法,知县让他们捉人,就会有文官宋江通风报信,武官都头朱仝、雷横有意放他走。如此一来,晁盖当然捉不住了。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吃惯了甜食的,平时和晁盖交好,他们作为公务员,会自己出钱请客吃饭吗?当然不会。和晁盖交好的条件就是,晁盖经常请他们吃喝,还要送给他们礼物、钱财,以此来稳定和公家人的关系。押司宋江把公私分得很清楚,把何涛带到知县面前是公差,而给晁盖通风报信是私情。事情到了节骨眼儿上,当然不能公而忘私,就是真的公而忘私,宋江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还是自己兄弟性命要紧。公事什么时候办都行,办不好顶多得个处分,而平时结交的自家兄弟性命就要要紧得多了。让晁盖先走,保住性命,再顾及公家的事,公私两不误,至于公家缉捕晁盖能不能成功,就不属于宋江的管辖范围了。宋江只管把何涛带到知县面前,至于什么时候带,取决于宋江自己。他愿意先通风报信,然后再带何涛见知县,何涛没有察觉,知县也没有觉得不对劲儿,宋江履行了公人职责,两全其美。那么,宋江是不是渎职?当然算渎职,但没人监管,也没人举报,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晁盖等人当然不会举报宋江,知县、何涛等人又不知道,宋江表面上就不算是渎职。只有他自己和晁盖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们谁也不会说出去。那么,宋江就还是宋押司,江湖及时雨。都头朱仝和雷横有意大喊大叫,私放晁盖,只是朱仝做得比较明显,雷横做得比较隐蔽而已。晁盖从后门杀出的时候,朱仝在黑影里叫道:“保正休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一句“保正”就知道朱仝有意放他走,事情都到了生死关头,朱仝还叫他职位名字,显然是尊敬他,又是在暗示他————我们是熟人,到我这里来,我放你走。只是晁盖是个粗人,没听出来,杀将出去。朱仝追上晁盖的时候,晁盖第一句就是:“朱都头,你只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意思是,我身为保正,我们都是公人,不必要为公事赶尽杀绝,况且,我又没犯什么法。晁盖不承认劫去生辰纲的事,朱仝当然也不能说破。朱仝还是叫“保正”,说出自己的好处,放晁盖走。指引雷横错误路线,又故意说自己脚扭伤了,追不上了,以此来交差。雷横知道朱仝和晁盖私交甚好,有意放走晁盖。雷横也不做恶人,他知道晁盖那伙人不是好惹的,也不去追赶。两个都头在缉捕晁盖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认为官府缉捕晁盖是错误的,晁盖是英雄义士,做些劫富济贫的事,就是大英雄所为,捉拿晁盖就是恶人行径,他们当然不愿意做恶人。官府的差事走走过场就行了,不必要太当真。当真了,就会像何涛一样,带兵捉拿晁盖等人,结果官兵全被弄死,何涛被阮小七割了双耳,讨回性命,弄个里外不是人,还丢了丑,何必呢?

晁盖到了水泊,伙同阮氏三兄弟痛击官兵,就更不能拿住他了。如果,他在庄上的时候,宋江不通风报信,朱仝和雷横齐心合力缉捕,晁盖不一定就能跑掉。但事情偏偏朝着晁盖有利的一方发展,使得托塔天王逃出罗网,还坐了山寨之主。从晁盖难捉的事情来看,当时的官场、社会、人情、价值观到底是怎样的形态,不言自明。一直到现在,所谓的“人情社会”本质到底是什么,也是不言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