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 听音,既然公子把你要了过来,以后公子的生活就由你照料了

落梅居的梅花在白日里看着如红色的云海一般,争妍竟开,分外绚丽。

谢芳华站在门口,看着满院的梅花,轻轻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了一口气。如今她这个身份怕是人尽皆知了。尤其秦铮有了个名正言顺圈困他的身份。若是要离开,比曾经的王银怕是要艰难数倍不止。

可是有什么办法?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听音姑娘!”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

谢芳华抬头,只见有两个婢女各自端了一盆仙客来走进落梅居,一个娇俏,一个丰腴,两人的样貌都是极好,十七八岁,看着分外水灵。

谢芳华知道这二人应该是英亲王妃派来的,抬步迎上前。

“我是翠荷,她是翠莲,在王妃跟前侍候。王妃命我二人来给公子和你送花。”其中一个瘦一些看起来有些玲珑机敏的女子笑着问,“公子在吗?”

谢芳华点点头。

翠荷却不再往里走,将仙客来递给她,低声道,“你接过去吧!公子的屋子从来不准我们进入的。”

谢芳华伸手僵硬地接过仙客来,抱在一个臂弯处,又伸出一只胳膊去接翠莲那盆。

“哎呦,听音姑娘,你一个人怎么能抱两盆?小心给摔了。”翠莲立即躲开,惊吓道。

谢芳华眨眨眼睛。

“你先送回去一盆,然后再出来拿这一盆吧。”翠莲催促她。

谢芳华只能抱着一盆仙客来进屋,秦铮依然在闭着眼睛假寐,她将仙客来放在桌案上,又走了出去,抱了另一盆回屋。

秦铮忽然开口,“仙客来养殖不难,性喜温暖,怕炎热。要每日里保持盆里湿润,但不可太湿,太湿便会烂根。每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要搬到阳光的地方给它晒太阳,放置的地方一定是空气清新略微有风处,烟尘和污浊空气它会不喜,不爱生长,或者造成干枯。不能太冷,会冻死,也不能太热,会烤死,更不能放在风口,会吹坏。”

谢芳华听着,几乎想把这两盆花扔出去。这还叫不难?侍候奶奶呢?这么娇气!

“记住了?以后每日你就照我说的做。”秦铮道。

秦铮看着她,勾了勾嘴角,“虽然你若是将这两盆花养死了也没什么,左右我能再给你淘弄两盆来,但是我可不想被我娘说我连两盆花都不会养,惹她笑话。”话落,他顿了顿,“另外,你若是将这两盆花养死了,难免我会再给你多弄几盆来让你锻炼。这样一来,我娘定然心疼花,一定会忍不住将你叫去,手把手教你养花。”

谢芳华打个激灵,英亲王妃爱花是有名的,几乎成痴,被她手把手教她能有好日子过?

“你若不想有这个下场,就好好侍候好这两盆花。”秦铮丢出结语。

谢芳华盯着面前的两盆仙客来磨牙,看来她必须好好地侍候好这俩祖宗了,不能弄死。

“现在就将它们摆在既有阳光又略微通风的地方去吧。”秦铮摆摆手。

谢芳华四下打量屋子一眼,一起抱起两盆花放在了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照到它们。

“你会做饭吗?”秦铮又问。

谢芳华摇头。

“咱们落梅居有个单独的小厨房,但是一直都空置了,以前这里没有女人,也就罢了。但是既然你来了,从今以后自然要利用起来,再不能浪费了地方。”秦铮慢慢地道,“你不会没关系,可以学。稍后让听言去将宴府楼的大厨请来,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教你做饭。”

谢芳华恼怒地转头瞪着秦铮。谁说她要学做饭了?不会做饭也不会饿死!用得着学?

“不想学?还是不想跟宴府楼的大厨学?”秦铮挑眉。

谢芳华瞪着他,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传递信息。都不想,怎么着?

秦铮支着额头,看着她道,“比起侍弄花草来,学做饭哪个容易?”不等谢芳华有表情,他又道,“比起和宴府楼的大厨学做饭,皇宫的御厨若是来教你,哪个容易?”

谢芳华只感觉眼前冒火,若是他将皇宫的御厨找来只为了教她做饭,那么她听音的名字不止皇宫知,京城知,天下也都该知道了。

扬名天下对她半分好处没有!

“嗯?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学做饭。”秦铮静静地看着她,不见逼迫的恶霸形象,可却是将恶霸的行为做了个十足十。

谢芳华终于在他的目光下败下阵,不想让英亲王妃手把手教养花,她只能好好养那两盆花,不想将皇宫的御厨劳动来这座小院,她只能跟着宴府楼的大厨学做饭。

“你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秦铮声音有几分愉悦。

谢芳华不看他,无论是冷眼还是无声的反抗对于面前的这个人都没用。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一定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公子,药抓来了。”听言匆匆跑进落梅居,手里拿了一堆用细绳捆着的包好的草药。

“嗯,去煎吧!稍后听音就可以服用了。”秦铮点头,吩咐道,“下午你去一趟宴府楼,告诉那里的大厨以后每日午饭后一刻来府里一个时辰。”

听言一怔,“公子要大厨来咱们府做什么?您想吃那里的饭菜随时可以去啊。”

“虽然与宴府楼紧隔一条街,但总归没有自己府里方便。以后听音学会了做菜,你也是有口福的。”秦铮对他道。

听言一呆,看向谢芳华,谢芳华往火炉里添炭火,用的劲极大,火炉里一阵噼里啪啦响,他脖子一缩,干干笑了两声,“公子您英明,我煎好药就先去宴府楼。今日您在府,盯着听音喝药有您在,用不到我。”

“嗯!”秦铮同意。

听言提着药包退了下去。

谢芳华添完了炭火,提着铁壶,给秦铮倒了一壶滚烫的水,然后将茶盏端给他。

秦铮也不推却,伸手接过,似乎不知道烫,品了一口。

这时,英亲王府的大管家喜顺从里屋带着人走出,抹着汗对秦铮哈腰道,“二公子,听音姑娘的房间收拾好了,您进里屋看看,可否满意?”

秦铮“嗯”了一声,放下茶盏,站起身。

谢芳华看到大管家喜顺和他身后两个婆子向她偷偷看来的眼神,目光平静任他们打量。

“听音,你也过来看看。”秦铮走进里屋的同时吩咐了一句。

谢芳华抬步跟着他进了里屋。

入眼处,这间屋子再不是昨日那般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今日简直换了一番天地。

屏风画墙,珠帘古翠,绢纱帷幕,锦绣被褥,梨花桌椅,菱花铜镜,绣荷妆台,美人软靠,贵妃躺椅,紫烟香炉,玉石书案……分门别类,一应用具,均是上乘,无一次品。

谢芳华呆了呆,看向秦铮,这是婢女的房间,还是千金小姐的闺房?弄成这样?

“喜顺叔,将我小书房收着的冰玉琴和岐山白玉棋以及紫玉砚台和徽菱宣纸喊听言拿来摆上,你再去我娘那里将我去年让她收着的青云岚山的那幅画拿开这里。做完这些,算你过关了。”秦铮扫了一眼房间,径自对外面吩咐。

喜顺大管家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脸庞抽搐片刻,应了声是。

有琴有棋有书有画,秦铮这是要教她做大家闺秀?谢芳华脸色有些难看。

秦铮不理会她的神色和想法,在屋中走了一圈,回头对她道,“你躺去床上。”

谢芳华警戒地看着他。

秦铮对她挑了挑眉,似乎无意识地说道,“那两盆仙客来不如就放你这屋子里?”

谢芳华立即抬步走到床前,踢了鞋子,三两下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秦铮缓步走到床前,听得她呼吸窒了窒,他轻轻勾手,放下了帷幔的娟纱,将里侧的身影遮挡住,隐隐约约,顿时看不清了。他在床前盯着床里看了片刻,蓦地转过身,声音清凉,“起来吧!以后不准白日里躺在这里偷懒不干活。”

谢芳华用手指抠了抠被褥,有些恼怒地起身下了床。

这时,外面传来听言结巴声,“公……公子……”

“嗯?”秦铮看向外面。

“大管家说……说您要将小书房的琴棋砚台宣纸都拿来听音的屋子?”听言结巴地问。

“嗯,你没听错,快去拿来。”秦铮颔首。

听言脚下似乎站不稳,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又立即爬起来,向小书房跑去。

秦铮回转身,懒懒地躺在美人靠上,对谢芳华道,“每日我卯时起床,起床后去后院场地练剑,一般半个时辰。回来之后梳洗用膳,辰时出府去上书房上半日的课程。午时回府用膳,用过膳后,未时去校场学骑射。酉时回府,晚膳后去小书房完成先生留的课业。”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贵裔子弟不轻松,的确每日时间都安排得很满。

“以后你每日卯时起床,陪我去练剑,回来之后为我梳洗。我去上书房就不用你跟着了,有听言跟着。辰时我离开后,会给你请四位女教习前来教你琴棋书画。每一样各半个时辰,正好两个时辰。午时我会回府用膳,顺便检查你学习的结果。未时我去校场,宴府楼的大厨来教你一个时辰的厨艺,另外晚上我去娘那里会请她抽出时间每日下午教你一个时辰的针织女红和闺中礼仪。酉时回府,晚膳后我去小书房完成先生留的课业,你跟着我去,我顺便检查下午你学习的成果。”秦铮又道,“每七日休息一日。”

谢芳华本来眼睛平静,听完后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的贴身婢女不是容易做的,不但要精通琴棋书画,也要精通针织女红,另外厨艺也不能差了。届时带你出去,我才拿得出手。”秦铮看着她道,“有信心学好吗?”

信心你个鬼!谢芳华撇开头,秦铮不是缺婢女,他是缺女儿!

“没有信心不打紧,时间长得很,我们慢慢来。”秦铮笑了笑,似乎为自己安排满意。

谢芳华看着窗外,想起了前世,她过得似乎就是他安排的这种日子。每日关在忠勇侯府里学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闺中礼仪。只不过这世多了一样厨艺罢了。忠勇侯府是钟鸣鼎食之家,比当今的南秦皇室发迹得早,谢氏一脉膏粱锦绣,富贵逼人,自然用不到女儿去学厨艺讨好他人。她的身份要做的只是端庄有礼,将来撑得起夫家门面,做一位尊贵的夫人。

可是上一世她学了十几年,最后未到嫁人,便一培黄土了却一切,去了黄泉。

可见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闺中礼仪这些东西在某一种东西笼罩下都是无用的。

所以,这一世,她暗中跑出了府,混进选拔暗人的队伍去了无名山。无名山是皇室暗卫的起源地,藏书数万册,包罗万象。她要学皇权天网,要学机谋善变,要学兵法谋略,要学刀剑武艺,要学如何杀人,如何杀死人,如何杀了人还不偿命。

八年的时间,她利用所学,回报给无名山的是一记天雷,算是谢师礼!

“在想什么?”秦铮忽然盯住她的眼睛。

谢芳华没有情绪地转过头,看着秦铮。若说早先被他缠住脱身又被他劫来困在府里,她还有些慌乱,这个时候忽然不慌了。不管他这些日子的举动和今日的举动是为了什么。总归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也要不了她的命。那还怕什么?

不就是待在这里做他的贴身婢女吗?

回到忠勇侯府去做得不也是这些?那里的身份是小姐,这里的身份是顶着婢女名头的小姐。多了侍候一个人外,没什么区别。

既然站在京城脚下,所以,回不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总归只要她在,今生就不让忠勇侯府倒塌,也不会叫谁得逞捧了忠勇侯府的烟灰下酒。

“公子,东西取来了。”听言捧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秦铮转开头,“放在桌案上。”

“是!”听言将琴棋笔墨砚台宣纸小心地一一摆好。

“二公子,王妃说您放在她那里的东西一直仔细地收在库房了,听说您要,她命人去拿了,晚上您若是过去,自己带回来就成。”喜顺站在门口恭敬地回话。

秦铮点点头,“你去回话,晚上我会去娘那里陪她用膳。”

喜顺应了一声,见他再没吩咐,带着两个布置房间的婆子出了落梅居。

“药煎好了没?”秦铮问听言。

“正煎着呢,我这就去看看,咱们小厨房第一次生火,不太好用。”听言跑了下去。

“对了,以后我换下的衣服都你洗。”秦铮对谢芳华又道。

谢芳华不看他,走进最里面他的屋子,拿了他昨日换下的衣服,抱着出了房门。

听言从小厨房探出头来,对她招手,“听音,我这旁边的屋子就是洗衣房,有水池。”

谢芳华点点头,走了过去。

来到洗衣房,里面有木盆,搓板,水池,皂角,她舀了水,将外衣、里衣逐一分开,一不小心掉地上一件亵裤,她脸色蓦地寒了下来,盯着那件锦绸的亵裤好半响不动。

“听音,你会洗衣服吗?”听言悄悄探过头来,低声询问。

谢芳华扭头看向他,脸色沉得如六月的霜雪。

听言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地上的亵裤,猛地一惊,立即跑进来将亵裤捡起来放在盆子里,对她道,“公子的衣物一直都是我洗,如今公子让你洗,是没拿你当外人,嗯,不对,从今以后你就是公子的人了,不会洗没关系,洗洗就会了。”

谢芳华静默半响,蹲下身,拿了皂角沾了水抹在衣服上,用搓板搓起来。

“原来你会洗,这是最好了。”听言高兴地掉头走了出去。

谢芳华没用多长时间便洗了一件外衣,之后又拿起里衣,用力地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