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米海尔》:死于“塔西佗陷阱”的爱情

以色列当代著名作家阿摩司·奥兹成名作:《我的米海尔》


小说第一句话:“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爱的人已经死了。”

于是我开始脑补这个故事:爱人因病离世,我怀着无比思念的心情写下我们动人的爱情故事。

结果,我的想法彻头彻尾地错了。

以色列国宝级作家笔下的故事,怎么会轻易被我猜出来呢?

小说第二句话:“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在年轻时浑身充满着爱的力量,而今那爱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

所以,物理上的人没死,死去的,是心中曾经沸腾的爱。



故事的人物线索很清晰:男主角米海尔(下文简称“大米”)是地质学家,女主角汉娜(简称“娜姐”)是文学专业的,两人一见钟情,从热烈的互相欣赏开始,然后恋爱、结婚、生了一个调皮的儿子亚依尔,孩子一天一天长大,大米和娜姐之间的心却越来越远,两人最后渐渐活成了两座孤岛。


01

娜姐和大米结婚三个月之后,怀孕了。

本是一件喜事,大米却开心不起来,大米的姑妈也埋怨娜姐不负责任,因为大米还在大学攻读学位,正赶上期末考试的节骨眼,加上婚后娜姐成了全职太太,家里经济状况很紧张,各种压力手牵手一起来,娜姐开始歇斯底里,并且对大米取得优秀成绩的喜悦开始无动于衷。

不再因你的欢乐而欢乐,这是亲密关系中一个危险的信号。

大米小心又费力地维系着家庭和谐,娜姐经常去打破这种和谐。

有的人从小被教导婚姻中双方要彬彬有礼、互相体谅、互不干扰、互不侵犯(大米),但是有的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冷漠、不关心、没有活力、没有激情(娜姐)。



所以两人感情的消耗,始于娜姐认为大米的行为是出于教养,而并非本心。于是偏见开始产生,一旦偏见产生,无论大米做什么事,娜姐都会看不过眼,爱情中也有“塔西佗陷阱”:一旦你成了我憎恨的对象,你做的好事和坏事就同样会引起我对你的厌恶。

怀孕让娜姐觉得自己奇丑无比,时而咆哮,时而用眼泪把大米弄得狼狈不堪,骂大米是畜生、木讷无情。而大米呢,冷静又彻底地洗刷地板、摆弄抹布,给娜姐热牛奶和道歉。

如此一对比,显得娜姐更加蛮横不讲理,大米的关心被理解为嘲讽:你的克制冷静,把我显得多面目狰狞!

大米放弃了学校组织的重要的地质考察,但娜姐并不感激大米作的牺牲

很惭愧,不禁想起了自己也有过不感激对方牺牲的时候。


02

儿子亚依尔出生了,大米和娜姐的感情会因此回春么?

很遗憾,并没有。

产后的娜姐被梦魇纠缠、哭个不停,有轻微并发症,身心受着折磨,大米对待母子依旧极为耐心、孜孜不倦。



早上五点钟,大米起床,烧开水,洗尿布,然后递给娜姐一杯热蜂蜜牛奶。

夜里,大米写长论文,不时和娜姐讨论论文中的学术问题,沉浸在“喜得子”和“业有成”的喜悦中,但是娜姐已经找不出鼓励的字眼,她在精神上退缩了,书里描述道:“仿佛在海边丢失了一件珍宝”。

大米越是毫无怨言,娜姐内心的怨恨就滋生得越强烈,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冷漠的母亲,甚至认为孩子很“邪恶”。

娜姐病了,身体没有炎症,是大米的成就刺伤了她:同样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为什么大米能从容有爱,我却冷酷无情?你把我的骄傲揉的稀碎,知道么?



高尚的爱有时让人自惭形秽,在惭愧中娜姐用怨气维护着自己的尊严、维系着内心的秩序,而怨气进一步消磨着彼此的爱情,缺少爱情的婚姻生活犹如贫瘠的沙漠,释放出精疲力尽、奄奄一息的兆头。

大米坚持着克制,娜姐要打破这种克制,所以用挥霍金钱来震撼他。


03

日子一天天循环往复,平静又乏味。



耶路撒冷的小贩,在娜姐眼里开始变得“缺少内在的神采、充满冷冰冰的敌意”。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继续着微妙的变化。

大米和娜姐偶尔也会拌嘴,接着便陷于沉默,互相指责一会儿,而后又检讨自己,像两个在昏暗楼梯上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样微笑:不好意思但又彬彬有礼

没有痛苦,没有渴望。

娜姐是文科生,爱琢磨词语中的暗示;大米是理科生,认为说话就是说话,仅此而已。分歧在进一步发生。

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在诊所外偶遇,都很不好意思,因为人们去那里都是去接受某种不尽如人意的治疗的。

再到后来,大米的博士论文即将完成,打算去争取科研基金,但这种消息娜姐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而不是大米口中。

娜姐活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对一切不理不睬,一头钻进自己的幻想世界,再不出来。

结婚八年,除了大米被应征入伍的那段时间,两人分别从来没有超过两个夜晚。

但是为什么,心远了?


04

奥兹说:“我的小说主要探讨神秘莫测的家庭生活家庭是最古老的社会构成单位,大概也最为神秘。”


奥兹


家能给人希望,也能给人绝望。

平静的生活有的时候求之不得,有的时候食之无味。

爱情的开始总是充满了能量,煞费苦心赢取好感,偶尔也能故作宽容,做出退让。

关键是,娜姐是一团火呀,要热烈汹涌澎湃,可是大米是一碗水呀,简洁单纯平静。火和水一起生活,火渴望热烈,水就会很无奈。所以火渐渐看不惯水,有教养的水接受这个事实,不争不吵。

教养变成一个中性的词,欣赏时是褒义,憎恶时便成了贬义。你不懂我为什么无理取闹,所以我憎恨你的不懂、你的教养,你做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不为所动,刻薄又如何?

生活还在继续,而爱已成过去。


但作为一个女性,读的过程中也有些接受不了娜姐的悲观主义和负能量,家庭完满、丈夫学业事业有成、尽心尽力为这个家付出,又没有出轨的情节,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得体的人,娜姐却因为丈夫说话干巴巴、严谨、看起来缺少生活情趣而开始陷入情绪的死胡同,因为丈夫多看保姆一眼就开始冷嘲热讽,还要用疯狂的购物行为来赢得丈夫的注意力,

只能说我很佩服奥兹作为一个男性作家,竟能写出如此可怕却真实的细节。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女人,尤其当她认为睡眠是唯一的出路、心甘情愿死在自己梦里的时候。

旁观者永清,当局者永迷。

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在压抑中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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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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