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主播崔志剛談現代詩創作——詩之能用

能用,其實是想說要有社會和現實意義,有經世致用之功。詩,作為一種文化藝術形式,肯定是有它的功用的,從中國文化溯源來看,詩的最初功能是什麼呢?作為參考,咱們還可以看看孔夫子在他那個年代對詩的功能的描述,孔子在《論語》中對詩的功能進行了高度概括:“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 興:抒發情志。觀:觀察(社會與自然)。群:結交朋友。怨:諷諫怨刺(不平之事),給出了詩的四個基本功能,而延伸出來 “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孔子對詩的功能描述,他的主要出發點還是想把詩作為維持倫理秩序的工具。

寫詩作詞,不是為了寫好把它封存起來,在中國語言文化空間裡面,語言的美韻和華彩是有其使用價值的,除了直接表達情感,甚至都能有實際用處。

有一個故事說的是鄭板橋吟詩退小偷,“鄭板橋辭官回家,一肩明月,兩袖清風,惟攜黃狗一條,蘭花一盆。是夜,天冷,月黑,風大,雨密,板橋輾轉不眠,適有小偷光顧。他想:如高聲呼喊,萬一小偷動手,自己無力對付,佯裝熟睡,任他拿取,又不甘心。略一思考,翻身朝裡,低聲吟道:“細雨濛濛夜沉沉,樑上君子進我門。” 此時,小偷已近床邊,聞聲暗驚。繼又聞:“腹內詩書存千卷,床頭金銀無半文。”小偷心想:不偷也罷。轉身出門,又聽裡面說:“出門休驚黃尾犬。”小偷想,既有惡犬,何不逾牆而出。正欲上牆,又聞:“越牆莫損蘭花盆。”小偷一看,牆頭果有蘭花一盆,乃細心避開,足方著地,屋裡又傳出:“天寒不及披衣送,趁著月黑趕豪門。”你看,詩還有御盜的功效,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

江西某知府欲砍掉一棵數百年的古樹。有位路過行人得知,覺得甚是可惜,於是在樹上題詩一首:“遙知此去作棟材,無復清陰覆綠苔。只恐月明秋夜冷,誤他千歲鶴歸來。”知府讀了後,為古樹感傷,可惜,於是撤消了砍樹的命令;

袁枚遊杭州西湖,路遇一被竊少年,少年的一首《落花》詩:“入宮自訝連城價,失落偏多絕代人(絕代才子)。”讓他消除疑慮,並且慷慨解囊,解了少年燃眉之急;

詩還能退敵保寨,元末,朱元璋派俞良輔討伐粵東縣的溪頭寨,詩人郭真順出於民族大義,作詩一首,路呈給俞良輔:“將軍開鍋之武臣,早附風翼攀龍鱗……”使得俞良輔率軍離開溪頭山,一觸即發的大戰化為玉帛。

當然,鄭板橋吟詩退小偷等故事,只是戲謔地說詩的一些附加功用。詩文的最主要功能,還是顯示做文者的文采風華,中華文明璀璨幾千年,文人立世,身仗之物自然離不了做得一手好文章或好詩詞,揚名立萬、獨領風騷!比如少年天才王勃做《滕王閣序》:上元二年(675年)秋,王勃前往交趾看望父親,路過南昌時,正趕上都督閻伯嶼新修滕王閣成,重陽日在滕王閣大宴賓客。王勃前往拜見,閻都督早聞他的名氣,便請他也參加宴會。閻都督此次宴客,是為了向大家誇耀女婿孟學士的才學。讓女婿事先準備好一篇序文,在席間當作即興所作書寫給大家看。宴會上,閻都督讓人拿出紙筆,假意請諸人為這次盛會作序。大家知道他的用意,所以都推辭不寫,而王勃以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晚輩,竟不推辭,接過紙筆,當眾揮筆而書。閻都督老大不高興,拂衣而起,轉入帳後,教人去看王勃寫些什麼。聽說王勃開首寫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都督便說:不過是老生常談。又聞“星分翼軫,地接衡廬”,沉吟不語。等聽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都督不得不歎服道:“此真天才,當垂不朽!”。《唐才子傳》則記道:“勃欣然對客操觚,頃刻而就,文不加點,滿座大驚。”雖說《滕王閣序》有長賦的性質,但其中的很多句子其實都能作為美麗的詩詞而存在。

一代詩仙李白,其實一生都是靠寫詩來應對生活百態,可以說,詩 就是他的生存工具,白居易就曾以一首《離離原上草》而居在了“居之不易”的長安。對文人來說,對中國文化人來說,詩,就是手中的美玉和利器。追求愛情靠寫得一手好詩,謀得官職和社會地位,也是靠的一手好詩。王安石、歐陽修,這些人都是身居高位的國家重臣,詩甚至也是他們的重要理政工具。

詩,更是中國文化人激勵自己的最好方式和最好的精神寄託,陳毅元帥的《梅嶺三章》是在被敵人包圍的情況下、也許此生就交代了那樣一種險惡情形下所寫。《梅嶺三章》是1936年冬天中國共產黨人陳毅在梅嶺被國民黨四十六師圍困時寫下的三首詩。陳毅雖然處在危難之際,但獻身革命的決心和對革命必勝的信心卻矢志不移。他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成為中華民族的寶貴精神財富,激勵著一代又一代華夏後人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艱苦創業,勇往直前,成為愛國主義教育和革命傳統教育的生動教材。

“一九三六年冬,梅山被困。餘傷病伏叢莽間二十餘日,慮不得脫,得詩三首留衣底。旋圍解

〔一〕

斷頭今日意如何?

創業艱難百戰多。

此去泉臺招舊部 ,

旌旗十萬斬閻羅。

〔二〕

南國烽煙正十年,

此頭須向國門懸。

後死諸君多努力,

捷報飛來當紙錢。

〔三〕

投身革命即為家,

血雨腥風應有涯。

取義成仁今日事,

人間遍種自由花。”

最極端的例子,詩 還能在危急關頭拯救生命,不得不說到曹植的《七步詩》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此詩寫來,讓哥哥曹丕大為羞慚,不忍加害。

可見,詩可以吟小橋流水,抒壯志豪情;亦能化解兵血之災,免除一時危難。它不僅給我們帶來了美的感受,而且還蘊藏著不可估量的作用。

央視主播崔志剛談現代詩寫作

當然,詩最基本的功能還是“心懷美好 安撫浮躁”,在靈魂層面上,詩是物質之外的心靈寄託。

我自己所做的《啟程》

“這些年 我一直拒絕綻放

一直強力保留在蓓蕾的形狀

不是我不願意 傲立枝頭一吐芬芳

而是沒有足以讓我打開身軀的淚光

這些年 我一直沒有太過於奔忙

一直靜默地蜷縮龜息在暗房

不是我不願意 鷹擊長空盡情釋放

而是沒有值得讓我舒展身心的臂膀

那些年 我也曾短暫遨遊雲端

那些年 我也曾為理想埋下心傷

偶爾 也會在一段情緣的折返點稍作停留

間或 也會有一程的衝動 笑破雪花中的悲涼

終於 要歸攏所有的積澱開始上路了

一飛沖天的航線上只有雲朵翻滾的蒼茫

熟透的行囊裡裝滿了不用換洗的衣裳

滿耳的風過處 是成片連綿的驕陽

前方有的是方向

後方有的是堅強的廚房

左右手挽緊了兄弟

頭頂的天空 腳下的大地

是我多年相濡以沫的新娘

似這般的豪情果敢 快與我共當”

既然詩有能用的講究,就不能失之虛妄和無厘頭,所謂應“言之有物”。我們知道有句話叫“文以載道”,寫文字的目的不僅僅是玩味美文佳句,而應該是在闡發社會意義的前提下自然形成文字美感。一方面,不能“無病呻吟”,擺弄一些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零碎文字,故弄一些閒愁離恨,沉陷於極度個人化的小情小調,一丁點兒的破事兒都寫入詩句,只會貽笑大方;另一方面,更不能“有病呻吟”,把頹廢、消極的心態帶入到文字的排列組合中來,用不太正常的情緒去進行詩文創作,最後走入自我壓抑封閉的死衚衕。詩的基本功能還是要頌揚美好、弘揚積極的人生態度,在美文美韻間能夠讓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人生的存在,詩,是為了喚起昂揚的人生態度和振作的人生狀態,不能搞成了靡靡之音和淫詞豔曲。

六七十年代的詩人郭路生,筆名食指,一度在精神方面陷於疾病,但是他的創作態度卻毫不頹廢,這首《相信未來》中的詩句振奮了多少人積極上進的人生進取精神: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

當灰燼的餘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

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

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淒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我要用手指那湧向天邊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陽的大海

搖曳著曙光那枝溫暖漂亮的筆桿

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她有撥開歷史風塵的睫毛

她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們對於我們腐爛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悵、失敗的苦痛

是寄予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諷

我堅信人們對於我們的脊骨

那無數次的探索、迷途、失敗和成功

一定會給予熱情、客觀、公正的評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評定

朋友,堅定地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勝死亡的年輕

相信未來、熱愛生命

——更多論述見崔志剛詩集《我把聲音讀進生命》

央視主播崔志剛談現代詩創作——詩之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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