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國辭任董事長:中國芯片產業“紫光模式”被終結

日前,紫光股份有限公司發佈公告稱收到公司董事長趙偉國先生提交的書面辭職報告,趙偉國先生因工作繁忙申請辭去公司董事、董事長職務。辭職後,趙偉國先生不再擔任公司任何職務。此消息一出立即在業內引起了強烈反響,儘管紫光方面出面解釋稱紫光系的公司很多,趙偉國依然是紫光集團的董事長,但從素有中國芯片產業“國家隊” 之稱的紫光股份不再擔任任何職務及紫光股份才是紫光系的代表看,事實絕非像紫光自己和趙偉國所解釋的辭職僅是工作繁忙那般簡單。

趙偉國辭任董事長:中國芯片產業“紫光模式”被終結

其實業內熟知趙偉國和紫光,就是其在芯片產業的頻繁併購(業內俗稱買買買的紫光模式),為此趙偉國在芯片產業內還獲得了“餓虎”的稱號。

據不完全統計,自2013年到目前,紫光系共投資(包括併購)了近20家(不包括後期暫停或終止的)企業,斥資近千億元。其中涉及芯片相關領域的併購或者投資超過13家。其中知名的包括2013年7月耗資17.8億美元對展訊通信實施私有化併購;2014年1月,9.1億美元收購中概股銳迪科;2015年5月,25億美元併購惠普旗下公司新華三51%股權,這三次併購共耗資51.9億美元。

此後,紫光將併購重心轉向海外市場和企業,但進展並不順利,表現在對於有價值的芯片企業併購幾乎都以失敗告終。例如2015年7月,擬以230億美元收購美光科技(美光是碩果僅存的美國DRAM芯片廠商,生產智能手機和其他移動設備用於存儲數據的NAND閃存芯片)被否決;同年9月,紫光集團與全球第二大硬盤生產商西部數據達成協議,由旗下香港全資子公司以38億美元買入美國上市公司西部數據15%股權,欲成為西部數據第一大股東,但該計劃最終流產,無奈之下,紫光集團和西部數據分別出資8058萬美元和7742萬美元成立合資公司—紫光西部數據有限公司。此外,傳聞中紫光欲對韓國SK海力士和中國臺灣台積電的併購和入股也均被拒絕。

儘管紫光的海外有絕對價值的併購頻頻失利,但其激進的策略和言論卻引發了業內對於其併購真正目的的質疑。例如鴻海集團董事長郭臺銘就曾經在接受媒體專訪時,炮轟紫光集團董事長趙偉國,稱其為只不過是一個炒股的投資者,並在業內引起了強烈反響。更有甚者列舉出諸多事實來證明紫光的併購只是為了自己的資本運作。例如某熟悉中國的IC設計大佬在觀察趙偉國的系列併購舉措後稱,中國國家產業政策,是希望取得國外公司的技術和經營know-how,來強化自主產業,進而完成半導體產品的進口替代,而回顧趙偉國一系列舉措,與其說趙偉國是中國政府的“白手套”(華爾街日報針對紫光的背景和併購對其的稱謂),他更像是搭政府優惠投資政策順風車的“套利”者,即利用併購,尤其是併購業內有知名度企業的名義獲得政府相關資金的支持來進行資本運作。

上述業內人士的質疑並非沒有根據。據The Information與《金融時報》合作發佈的中國企業融資報告顯示,僅在2017年上半年,前20大交易就完成了430億美元融資,其中由政府支持的私募股權基金對清華紫光的投資高達220億美元,排名高居榜首(佔了總融資的一半),是排名第二滴滴出行55億美元的4倍。需要說明的是,這些數據來自風投數據提供商InnoTREE,該公司使用人工智能技術搜索中文網站,並通過聯繫投資者、企業和銀行來確認信息的準確性。

不知業內看了上述作何感想?我們看到的是,“白手套”也好,“套利”者也罷,紫光給業內留下的印象對於之後中國芯片產業發展的影響都是負面的。更讓這種負面影響放大的是趙偉國的一系列口無遮攔的言論。例如趙偉國在接受中國臺灣媒體專訪時曾稱,他一邊“痛訴”中國臺灣當局封閉IC產業入口,一邊在訪談的最後留下一句:“其實臺灣不是我們的投資重點,美國才是。”

正是這種可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的言論,導致了中美之間頗為敏感的芯片之爭波瀾再起。例如2017年1月6日,美國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發表了《確保美國在半導體領域長期領導地位》報告,該報告認為中國芯片業已經對美國相關企業和國家按照造成嚴重威脅,為此,成員包括英特爾和高通等芯片製造商的現任和前任首席執行官的委員會給出的建議是:阻止中國收購美方認為影響到其國家安全的所有半導體技術和芯片企業,限制中國對美芯片的行業投資、出口和採購,同時和其他國家聯手,加強限制審查中國的海外芯片出口和投資。而這些舉措的原因之一就是中國企業的瘋狂併購。當然我們這裡並非說美國對於中國芯片產業的禁忌是紫光一家所致,但作為中國芯片產業的“國家隊”,紫光的一言一行起到的作用是絕對不應被忽視的。

如果說上述美國對於中國芯片產業的禁忌還帶有一定政治色彩的話,那麼從商業的角度看,趙偉國的某些言論也讓對方鑽了空子。例如在併購展訊,提及與聯發科的競爭時,趙偉國曾有過霸氣的表態:“展訊可以不賺錢,聯發科能不賺錢嗎?因為我的資本比它強大,我每年可以賠錢,我可以一直賠……聯發科會賠掉更多錢,它慢慢就受不了了。” 對此,Bernstein在報告中稱,中國不走到主導市場的地步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沒有一次沒破壞行業的價值和經濟機制,而英國《經濟學人》雜誌曾撰文稱,如果中國芯片巨頭想要取得成功,首先就必須從“成本文化轉向創新文化”。而趙偉國通過其言論透露出的芯片競爭策略恰恰是業內所擔心的不利於芯片產業創新和價值的體現。

自海外併購折戟之後,無奈的紫光將投資和併購的重點轉向了國內市場和企業且低調了很多,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對於長江存儲的併購,最終改為197億元對於長江存儲51%股權的持有。雖然紫光希望從閃存切入芯片產業,但鑑於現在全球3D NAND技術是由三星電子、SK海力士、美光/英特爾、東芝所掌握使得紫光還在研究32 層堆疊 3D NAND Flash存儲產品時,三星、東芝、海力士已經在64層技術上發力,這種投資的影響力已經不具備戰略價值。需要提醒業內注意的是,所謂三家目前在業內技術領先的閃存芯片廠商,其中有兩家就是當初紫光竭力要併購的企業(海力士和美光),由此也證明了創新和技術是買不來的。而彼時的紫光也將自主創新放在了戰略首位。

進入到今年,紫光基本上不再談什麼與芯片產業相關的併購策略,而是將業務重心轉向了雲計算,即在近日召開的Navigate 2018領航者峰會上,紫光集團發佈“紫光雲戰略”,宣佈投資120億元,開始進軍公有云市場。不過,據《華爾街日報》網站報道,2017年美國三大提供雲服務的企業——亞馬遜、微軟和谷歌在資本支出和資本租賃(capital lease)上共投入416億美元,較2016年增長了33%,高於2016年23%的支出增幅。其它公司的資本支出也遵循著類似的軌跡。2017年,加拿大皇家資本市場追蹤的19家雲服務商共投入638億美元,較去年增長了22%。可見作為雲計算,尤其是公有云的後來者,紫光能否真的在競爭激烈,前期需要大量投入的公有云市場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依然充滿很大的不確定性。更為關鍵的是,沒有了芯片相關產業的支撐,未來紫光的資金會來自哪裡?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從紫光對於芯片相關領域的併購力度不斷減少直至戰略的轉變(從併購為主轉向自主創新和雲計算),趙偉國主導的以買買賣為特徵的“紫光模式”並未給中國芯片產業的競爭力帶來實質性的提升,相反,由於併購策略上的激進(包括趙偉國本人的言論)反而給中國芯片產業未來的發展平添了諸多不利的因素(例如未來海外併購將變得越發艱難,甚至被封死;在中美貿易戰博弈時成為對方的籌碼),而所謂的自主創新和雲計算不過是趙偉國以併購戰略為主的“紫光模式”失效之後的被動選擇,也許這才是趙偉國辭去紫光股份董事長且不再擔任公司任何職務的真正原因,畢竟身為芯片產業的“國家隊”,拿著國家的相關資金,關鍵的時候未能發揮應有的實質性和正面籌碼的作用是要揹負責任的。不過,從中國芯片產業自主創新的戰略上看,“紫光模式”的被終結足以引發我們業內的思考。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