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敏:百鳥朝鳳

安敏:百鳥朝鳳

這還是在臺灣“2013年竹塹國樂節”上的演奏,我為遲至今日才看到、聽到而慚愧。當然知道嗩吶獨奏《百鳥朝鳳》是中國民族器樂十大名曲之一,也不是沒有聽過欣賞過,也知道鄭同祥在1953年北京第一屆全國民間音樂舞蹈會演上,就以一曲《百鳥朝鳳》驚豔業界,同年他又代表中國赴羅馬尼亞參加“第四屆世界青年聯歡節”,在民間器樂比賽中上演《百鳥朝鳳》獲得銀獎。劉英師從鄭同祥,在臺灣的這次演奏,竟如此震撼!

安敏:百鳥朝鳳

《百鳥朝鳳》於我的震撼,既是藝術家劉英演奏的精湛與高超,更是這大自然和鳴的百鳥掀起了我心靈最激越的和鳴!大自然的幕布在我眼前倏然拉開,青枝綠葉燦然間抖擻精神,布穀的宏亮、畫眉的婉轉、鸚鵡的巧語、燕子的呢喃、知了的噪鳴,在春華秋實裡攜著風花雪月飄然而至。然而,聽罷演奏,放下手機,舉首窗外,鳥在哪啊?鳴聲何處?不說百鳥,不說齊鳴,一隻,兩隻?一聲,兩聲?這大自然的天籟,我在尋找!

安敏:百鳥朝鳳

沒有大自然的百鳥和鳴,就沒有這十大名曲之一的誕生。沒有這百鳥們和鳴出大自然的美妙交響,就沒有這《百鳥和鳴》的藝術傑作!創作之所以激情澎湃,演奏之所以激動人心,嗩吶的模仿之所以如此的出神入化,是因為天地間的的確確有過這樣的飛翔,有過這樣的歡愉,有過這樣的浪漫,有過這樣的歌唱!這是大自然真實的存在,這是造物主對人類的恩賜,這是大千世界歡樂的圖騰。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在離我們遠去。森林的消失,大氣的汙染,土地的荒蕪,已經讓鳥兒沒有了家園,而人類的槍箭,幾乎在一代又一代中讓走獸與飛禽漸漸化為烏有。鄭同祥的那個時候,大自然還依然有著恬靜與曼妙,鳥兒的天空,還很遼闊,鳥兒的家園,還很平安,鳥兒的歌唱,也因此而很快樂。鄭同祥的嗩吶,才因此追隨和融匯了這一種和諧。才有了這從自然到藝術、從藝術到自然的天作之合!所以那時聽這個曲子這種演奏也許沒有我今天這樣的激動,這樣的熱淚盈眶,這樣的嚮往。就像我現在偶爾聽到一兩聲鳥叫、看到一兩羽鳥兒飛過天空一樣的快樂,這種時候我也總要讓目光久久地追隨,追隨那生命自由自在地飛翔,那低吟淺唱自由自在地抒發。

安敏:百鳥朝鳳

到了這個天空少了生動的時候,到了只能從藝術裡找到回憶的時候,我們才特別地懷念曾經的生活旋律,懷念我們人類的朋友,甚至懷念豺狼虎豹。所以現在好些地方在用很多人工的方法保護和保存鳥類了,我曾經就寫過一篇散文《鐵絲網下聽鳥鳴》,巨大的鐵絲網保護下還能有一點鳥與樹林的世界。我是對這種作法心存感激的,但又免不了幾分悲憫。這悲憫既是對鳥亦是對人。那些提著獵槍這類兇器的人們,真不要到樹枝上去尋找獵物了;那些提著一兩隻飛禽在市街上兜售生意的兇手,也可以收手了;那些好吃一口野味的呷客,也該齒間留情了。而這種悲憫到眼下已是一種極度的悲愴,這些殺戮手法與我剛剛看到的一則新聞,簡直就是雕蟲小技!

安敏:百鳥朝鳳

——《天津河北發現萬米非法捕鳥“網海”,掛網死鳥五千餘隻》,相關新聞還有《江蘇南通查獲被捕殺野生鳥類上千只》。人類真的是不要命了嗎?鳥類已經需要用巨型鐵絲網來保護才有一息生存之地的時候了,竟然有人反其道而用之,拉起兩萬餘米的網來捕鳥!這是聰明絕頂的絕招啊!在鳥類越來越稀少,用其他辦法捕殺已經事半功倍的時候,他們發現了全球候鳥遷徙路線中有三條在中國境內,其中兩條途經天津,因為天津濱海溼地為各種鳥類提供了良好的棲息條件,是東亞至澳大利亞遷徙通道上的重要遷途停歇和覓食地,也是大量水鳥的越冬地,所以這些劊子手就使出了殺手鐧,設下天羅地網要藉此機會把鳥們斬盡殺絕!想象那些在自由的天空且歌且舞著趕赴家園時突遭兇險的悲壯,看看那些為人類的美麗而飛翔又因人類的貪婪而殉難滿地的悽慘,我心裡甚至於泛起南京大屠殺的沉重!是不是應該為這些劊子手專門舉辦一場《百鳥朝鳳》的演奏會呢?只是他們會有心思聽嗎?他們聽得懂嗎?

安敏:百鳥朝鳳

人們啊,不論是善良的還是醜惡的,都來聽聽這《百鳥朝鳳》吧,你會感到鳥兒們原來是這麼可愛而且可親,它們原來是那麼樂此不疲地為你舉辦免費的音樂會,它們無論是單一的或是三三倆倆的或是成群結隊的,都會讓你的窗外不單調,讓你的行走不冷清,讓你的視線不寂寞,讓你的聽覺不疲勞,讓你的心靈不孤獨。它們還能讓你的快樂長上翅膀,海闊天高地去瘋狂;還能把你的痛苦化整為零,風流雲散……

安敏:百鳥朝鳳

我突然就想起我曾經的居室,小陽臺外邊有個防盜網,每每春節將至,就會有些臘肉臘魚之類的乾貨掛上去,到了開春的時候,總是看到這些東西被鳥啄爛了,比如臘肉,豬皮和瘦肉之間的肥肉,總被啄得麻麻花花。家人就想取下了放進冰箱,我說就掛著吧,我們是吃鳥兒也是吃。沒有幾棵樹了,它們找不到蟲子了。有鳥來我們家做客,是福氣呢,聽聽它們的叫聲,快活!於是,我家夫人就總要在陽臺上留點“鳥食”,春天的日子裡,我家窗外就總有鳥聲,有清風明月的細語。我喜歡聽鳥們聊天,有時也能聽到它們的爭吵,心就總沉浸在孟浩然那“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的詩意裡。鳥鳴不等於鳥鬧,唐朝詩人王籍的《入若耶溪》就道出此中享受:“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我們在茶館裡喝茶聽賞音樂,也許不如坐在林間小溪邊聽著鳥鳴的愜意。你如果再深入一點走進“百鳥朝鳳”的意境,鳥聲中你也許就有君臨天下之飄然了。

安敏:百鳥朝鳳

不是嗎?“百鳥朝鳳”一詞出自《唐書》:“海州言鳳見於城上,群鳥數百隨之,東北飛向蒼梧山。”詞義解釋中,“朝”是朝見;“鳳”是鳳凰,是古代傳說中的鳥王。該詞舊時喻指君主聖明而天下依附,後也比喻德高望重者眾望所歸。由此可以想象,鳥兒的飛翔、撲啦、鳴叫,享受者不都是我們人類嗎?我們不就是“群鳥數百隨之”的“鳳”嗎?百鳥隨之依之歌之舞之,啟不快哉!

安敏:百鳥朝鳳

一曲《百鳥朝鳳》,一陣鄉間山野粗樸的嗩吶,一場藝術的盛宴,復活了久圍的鳥聲。但願真實的鳥鳴歸來,親切地圍繞著你和我。亦能讓白居易“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的和美,相伴著我和你。

(該文已發表於《湖南散文》雜誌併入選湖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湖南散文年選《炊煙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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