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三峽練兵”,60年前丹江口水庫這樣開建

整整60年前,丹江口水庫開工建設。在“大躍進”、三年“困難時期”、“文革”的崢嶸歲月裡,10萬民工肩扛擔挑,全憑人力截流了漢江,築起了大壩,馴服了暴戾的漢江。也正是那段崢嶸歲月,讓丹江口水庫命運多舛,建設過程一波三折。

作為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水源地,如今的丹江口水庫可謂聲名遠播。不過,丹江口最初是怎麼被選中並開始興建水庫的,很多人並不清楚。

“為三峽練兵”,60年前丹江口水庫這樣開建

丹江口大壩。

1952年10月30日,新中國成立後,毛澤東第一次出京巡視,他選擇了被中華民族視為“母親河”的黃河。

在河南鄭州黃河邊的邙山,黃河水利委員會主任王化雲彙報了黃河的治理情況,並提出了一個從長江引水補充黃河的構想。毛澤東自上而下望著滔滔黃河,略作沉吟,忽然說:“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借一點來是可以的。”

南水北調這個宏大的戰略構想就這樣被提出來了。王化雲意識到,毛澤東提出的“南方北方”超出了長江、黃河的範疇,也超出了自己的設想。於是,他說:“長江水量充足,北方借水,長江不可替代。”毛澤東聽後笑著說:“沒想到你王化雲還是個踢皮球的高手,一下把這個球踢給‘長江王’了。”毛澤東口中的“長江王”就是長江水利委員會主任林一山。

1953年2月19日,一個春寒料峭的早晨。毛澤東從武漢軍用碼頭登上“長江”號軍艦,順江東去南京。軍艦離開碼頭時,林一山奉命登艦。

毛澤東找到“長江王”,主要是瞭解長江治理問題。在著重探討了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建設構想後,毛澤東舊事重提:“南方水多,北方水少,能不能借點給北方?這個問題你研究過沒有?”

那時的長江水利委員會主要精力放在根治長江水患和三峽論證上。對毛澤東忽然提出的這個問題,林一山沒有絲毫準備,只能坦陳“沒有”。

而毛澤東顯然已經考慮了很久。他站在一幅地圖前,手拿紅鉛筆,筆尖稍稍懸空指點著祖國江山,逐個提出他設想的引水地點。

毛澤東最先提出的是位於西北高原的白龍江。紅軍長征時曾經過此地,毛澤東對其水量印象深刻。但林一山回答:白龍江發源於秦嶺,向東南流向四川盆地,越向下遊地勢越低,離北方也越遠,很難穿過秦嶺把水引向北方,因此引水的價值不大。

毛澤東點點頭。之後,就像他曾經指揮的眾多戰役一樣,他的紅鉛筆先後劃過了嘉陵江、西漢水,但林一山用與白龍江不能引水的同樣道理說明了不可行的原因。

直到鉛筆指向了漢江,林一山答:漢江有可能。漢江上游和渭河、黃河平行向東流,中間只有秦嶺、伏牛山之隔,它自西而東,越到下游水量越大,而引水工程量反而越小。這就有可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地點來興建引水工程,讓漢江水通過黃河引向華北。

聽林一山這麼一說,毛澤東頓時心情為之一振。他用鉛筆沿著漢江的曲線畫了許多槓槓。當他的鉛筆指向丹江匯入漢江的丹江口時,他突然畫了一個圓圈,問:這地方行不行?林一山脫口而出:這裡可能性最大,也可能是最好的引水線路。

毛澤東的筆端停留在丹江口,可以說正中林一山下懷。此前,長江水利委員會從漢江防洪和水資源綜合利用的目的出發,已做了大量前期工作,並基本確認興建丹江口水利樞紐是開發漢江的最佳工程方案。不過,只是由於規劃尚未完成,還沒有向中央彙報過。

經毛澤東一提醒,林一山馬上意識到:丹江口水利樞紐將來很可能成為南水北調的水源地。毛澤東興致勃勃地問:這是為什麼?林說:漢江再往下,流向轉向南北,河谷變寬,沒有高山,缺少興建高壩的條件,向北方引水也就無從談起。

得到林一山肯定的回答,毛澤東高興地說:“你回去以後立即派人勘查,一有資料就即刻給我寫信。”

軍艦快到南京時,毛澤東又一次對林一山說:“三峽問題暫時不考慮開工,我只是先摸個底。但南水北調工作要抓緊。”

在向毛澤東彙報丹江口水利工程之前,長江水利委員會眼中的漢江還是一條為禍人間的惡水,他們規劃丹江口水利樞紐的出發點,就是要根治漢江水患。漢江是長江的支流,發源於秦嶺南麓,至武漢注入長江,全長1542公里。流域內雨量充沛,徑流豐富。漢江的富饒孕育了沿江兩岸近百座城市,尤其是在長江、漢水的交匯處,最終形成了“九省通衢”的武漢三鎮。

然而,漢江在給人們帶來富饒、溫潤的同時,也給中下游人民帶來了無窮的災難。因為漢江流程短,水量豐,河床狹窄,宣洩不暢,所以,每當洪水來臨,就會變成野性十足,桀驁不馴的烈馬,恣意肆虐。從1931年至1948年的18年間,漢水發生大的水災有9次之多,11次潰口。近代著名水利專家李儀祉上世紀初曾言:“漢江之為災,多於長江,治江必先治漢,漢不治則江不治,殆定論也。”

而直到幾十年後新中國成立,這一設想才得以付諸實施。

水利專家、後任過長江水利委員會主任的魏廷琤回憶:1952年,當時的水利部部長傅作義帶隊進行了漢江壩址勘查,還特意請來了水利部的蘇聯總顧問布可夫。一行近百人,從武漢溯江而上。

勘查組第一站到達的是鍾祥縣城旁碾盤山壩址。這處壩址是國民黨統治時期,漢江工程局總顧問、美國工程師史篤培選定的。然而,由於國民黨政府腐敗無能,經濟凋敝,社會動盪,這一方案最終只是一紙空談。

新中國水利部的專家考察後,認為碾盤山築壩綜合效益小,淹沒大,不宜作為治理漢江第一期工程。

從碾盤山溯漢江而上約300公里,專家團抵達丹江口壩址。漢江的最大支流丹江在這裡匯入。這裡的江面寬約600米,兩岸山巒連綿,建一壩即可鎖住兩江。據當時已掌握的工程水文地質資料以及鑽探巖芯資料,專家組確認此地是少有的高壩良好壩址。

巧合的是,專家們的意見與革命先驅孫中山在《建國方略》中指出的,“改良此水,應在襄陽上游設水閘”的觀點不謀而合。

1954年,長江發生了有水文記錄以來的最大洪水,加速了丹江口水利樞紐的規劃設計工作。

這次大水,淹沒農田47755萬畝,受災1888萬人,死亡3萬餘人。毛澤東對此非常痛心,下決心根除長江水患。三峽工程再一次提上日程。

1954年長江大水過後,毛澤東乘專列沿京廣線視察。途經武漢時,他用整整一夜的時間,聽取林一山關於三峽工程的彙報。

林一山回憶,當時他對毛澤東說,三峽工程我們自己幹並不太難,但需要在丹江口水利樞紐建成以後,因為這個工程的規模,也算得上是世界第一流的大工程了。我們有了這個經驗,就可以把技術水平提高到能夠勝任三峽工程的設計了。毛澤東對此表示讚賞。

於是,在承擔了南水北調工程源頭的任務之後,丹江口水利樞紐的背後又有了三峽的影子。“為三峽練兵”的使命,也使丹江口水庫成為新中國第一個自主設計、自主施工的大型水利工程。

事實上,丹江口水庫進入到收尾階段後,80%的專家和工人,包括丹江口工程指揮長、湖北省長張體學,都轉戰到作為三峽水利樞紐重要組成部分的葛洲壩,成為建設葛洲壩工程的班底。而葛洲壩工程又為20年後上馬的三峽工程,培育出了一批足以擔當世界最大水壩工程建設的專家和技術力量。

1958年6月,湖北省和長江流域規劃辦公室聯名向黨中央、國務院報送了《關於丹江口工程鑑定會議的報告》,確定了丹江口水庫正常高水位170米、大壩高程175米、電站裝機容量75.5萬千瓦的設計方案。

“為三峽練兵”,60年前丹江口水庫這樣開建

丹江口水庫開工第一炮。

1958年9月1日,比預定的開工日期提前了整整一個月,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舉行了開工儀式。

不過,當時的設計者沒有想到,這個方案居然前後經歷了50多年才能夠全部完成。這又是另一個長長的故事,詳情請見《北京日報》2008年3月11日《築壩50年——南水北調水源地丹江口水庫建設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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