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茶
最早的記憶是茉莉花茶
小時候
大人們喝茶
不像南方人那麼講究
一隻生滿茶垢的白色搪瓷缸
上面印著父母的單位
還有一個大大的紅色“獎”字
閒暇時
鄰里街坊圍坐在一起
泡一大缸飄散著香氣的茉莉花茶
你分一點
我分一點
倒出來的茶湯裡
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有濃濃的人情味道
那味道
陪伴了我一整個少年時代
更是長大後經久不變的記憶
2000年初到北京，獨自在大柵欄閒逛時，無意中走進張一元。
一進門，便見一位大爺，用純正的京腔對營業員說：來半斤高碎兒！只見胖乎乎的女營業員打開一個大茶葉桶，拿小鏟麻溜兒地扒拉兩下，便是滿滿一鏟茉莉花碎茶，倒在麻紙上，邊倒邊說：大爺，您今兒可是趕上了，我給您要（yao）的茶葉，是昨兒才倒騰出來的，也是新茶，您回家嚐嚐！
老大爺聽了也不吱聲兒，只是笑笑。營業員麻利地用兩層麻紙，將茶葉包得四四方方，用小繩一捆，打一個結，遞在大爺手裡，又招呼一句：您拿好！下次再來。
茶店裡那淡淡的茉莉花香
忽然勾起我少年時的記憶
“茉莉花是冰糖味兒的！”
年少玩伴的這句話
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在北京呆久了
漸知老北京原來都愛喝茉莉花茶的
連汪曾祺都說
北京人把茉莉花叫茶葉花
以為只有花茶才算是茶
冬日起床後
先把煤爐子攏著
架壺燒水
用滾燙的開水沏一杯濃熱的釅茶
等嫋嫋的茉莉香瀰漫房間
這一天的生活才真正開始
一杯茉莉花茶
把老北京閒適的生活帶到了當下
曾經的戲園子、澡堂子、老街坊、發小兒
和著一口淡淡的茶香
在唇齒間百轉千回
嚥下去卻是數不盡的人生百味
老北京的時代已經遠去
一杯茉莉花茶
卻能讓記憶永遠存留
在北京生活了十年後
對泡茶慢慢有了一些心得
茶器越來越講究
味蕾也被寵壞了
年少時
茉莉花茶在心中等於一切茶
如今穿梭在各種茶席間
卻再也想不起年少時的茉莉花茶
只有每年回家過年時
與父母談起少年往事
再次端起那隻結滿茶垢的搪瓷缸
記憶中的茉莉茶香
千絲萬縷穿過悠悠歲月撲面而來
兒時的記憶
就沉澱在這些尋常之物上
茶缸中
那白色的乾花纏著綠茶
清瘦遒結
縷縷香氣縈縈繞繞
淡淡的，輕輕的
少年時光繞在茶香裡
也是絲絲縷縷
有了歲月的底色
有了恬淡的味道
那句“茉莉花是冰糖味兒的！”
也在茶香中
有了泛黃的回味
濃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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