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西蒙?

第一遍看《愛你,西蒙》,是在二月底的悉尼同志狂歡節(Mardi Gras)上。那天夏日流火,我提前半小時去市中心最大的電影院排隊,浩浩蕩蕩的人龍從門口排到了大街上,感覺半個悉尼的基佬都聞風出動了。身後一對老爺爺不停揮動著彩虹扇,毒舌主辦方是想讓他們剛結完婚就含笑九泉。然而所有的怨氣在電影開始後一掃而空:整個影廳不斷響起笑聲、掌聲和口哨聲,就像在開一場盛大的派對。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下,哪怕觀影過程中發現一些瑕疵,我也毫不猶豫的給了五星。

愛你,西蒙?

之後幾周隨著媒體口碑發酵,我有些坐不住了,甚至感到驚恐:這就是一部普通的校園電影啊,哪裡當得起你們滿屏的讚美?在《愛你,西蒙》正式上映後的週末,我又去了趟電影院想驗證自己的判斷。在開始前五分鐘入場,結果走進去就就兩眼一黑:最後六排密密麻麻的坐滿了小女生(後來才知道,附近女子中學整個班都來了);我的周圍只有幾對同性情侶,更多是男女標配組合(我這排就有三對)。等到大銀幕開始放20世紀福斯的片頭時,一個酷酷的少年牽著媽媽的手跑進來,半蹲著坐到了第一排。

愛你,西蒙?

這些人——不同於同志狂歡節——就是《愛你,西蒙》正式上映後的觀眾群。那一刻我想我能理解為什麼《愛你,西蒙》成為了一座“里程碑”。這是第一部由好萊塢主流片商製作發行、在全美2402家劇院同時上映、分級為PG13的商業同志片。一個9年級生(初二)就可以買票入場,無論東西海岸還是閉塞內陸都有院線排期。它的意義從一開始就不在於藝術性有多高,而在於用大眾手法包裝性小眾的故事、還要確保大眾不會對這個故事失去興趣。這是同志電影藉助資本力量對校園類型片的一次“模仿遊戲”。因此《愛你,西蒙》註定和《斷背山》《每分鐘120擊》《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不在同一個座標系上;它的位置更靠近《春天不是讀書天》、《早餐俱樂部》和《我恨你的十件事》——只不過《愛你,西蒙》的主角“碰巧”是同志而已。

愛你,西蒙?

強調這一點是因為我相信對於看慣了同志電影的人來說,《愛你,西蒙》會非常的不夠看:它沒有約炮搭訕、沒有恐同暴力、沒有被世界排擠的陰暗、沒有天雷勾動地火的床戲。它只有一個溫暖得有如童話、但又無法套用到每個人身上的出櫃愛情故事。這就是我一開始說的瑕疵——它太想討好主流觀眾,太想展示同志正能量的一面,以致失去了這個群體真實的稜角。但我不會因此就否定電影尋找最大公約數的努力,事實上Simon跟父親出櫃的那場戲成功把我看哭了(兩次)。它和《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Elio跟父親的促膝長談並列構成我心中最感人的父子片段。如果說Elio的父親是曉之以理,Simon的父親就是動之以情,正是這些銀幕形象的存在才讓我敢肯定:無論一部同志電影是否被主流收編,那些關於愛、渴望愛、理解愛和尊重愛的內核依然會完整的保留下來。

愛你,西蒙?

上世紀有一部以同性戀作為主角的美劇同樣被賦予了里程碑意義。很多人指責它對同志群體的描繪過於刻板,同志玩笑開得過於輕浮,然而這些沒有阻礙它成為美國收視率最高、覆蓋人群最廣的情景喜劇之一。1998年開播的《威爾與格蕾絲》讓觀眾愛上男同志,讓女人渴望有基友,讓“同志審美”成為了褒義詞,但用編劇的話來說:“為保證最大觀眾群,同性戀只能感到被代表,異性戀只能感到被包容”,《威爾與格蕾絲》正是stereotype和妥協的產物,但這無損於它的經典和帶給人們的歡笑。過了整整二十年大銀幕才學會接受小熒幕的創作邏輯,《愛你,西蒙》更像是一份遲來的禮物。

愛你,西蒙?

電影裡的Simon是幸運的:他有著開明的父母、體貼的妹妹和無條件接納他的好友,他不出櫃只是因為害怕改變,一旦決定了就義無反顧。因為愛上同樣沒有出櫃的筆友Blue,尋找Blue的過程也見證了Simon的成長。“Love, Simon”是他給Blue最後一封信的落款(愛你的西蒙),當他署上真名的時候觀眾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未來就在不遠處光芒萬丈。《愛你,西蒙》是非主流出櫃故事,它沒有拷貝我們作為過來人的痛苦掙扎,而是帶著“It Gets Better”的信仰:出櫃終有一天會成為一件小事,做自己不需要天翻地覆。事實上就在電影拍攝過程中,Blue的三位飾演者有兩位都出櫃了;男主Nick Robinson的弟弟也跟他出櫃了。你看,這樣改變人生的電影是不是很棒?

愛你,西蒙?

電影放片尾曲的時候燈亮了,我又看到了坐第一排的母子,母親正在親吻兒子的臉頰,那一刻我傻笑得好像一條狗。

愛你,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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