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鎮上來了一對買包子的兄妹,馬車上燉著的東西引人注意

故事:鎮上來了一對買包子的兄妹,馬車上燉著的東西引人注意

第一章閒門秋草遠客來

“哐!”烏篷船的船幫撞上了青石條鋪就的岸階。船頭擺好一隻只桐油木腳盆,鮮魚活蝦亂跳。臨河長街上的商鋪們,陸陸續續地把門板卸下來,上蒸籠的上蒸籠,碼布匹的碼布匹。

商鋪的後面,裊裊炊煙從灶間的煙囪飄出來。

只一瞬間,金紅色的陽光灑在清風河上,楓陵鎮的又一個早晨,沒有意外地來到。

市井的販夫走卒們碌碌地開始著自己新的一天。忽然,他們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蒸包子的捧定熟黃了的竹編蒸籠帽,打漁家的提著滲水蠢動的沉重魚簍,掃街面的差人也拄了大掃帚。

似乎萬眾矚目一般,從街口行來一隊簡短古怪的人馬。走在最前的是一名面無表情的青年,約莫二十出頭年紀,劍眉朗目,輪廓異乎尋常地深,髮色卻在陽光下泛著隱隱的暗紅。深秋裡他只著破舊的素衫著,單薄的衣料掩不住厚實的肩膀和手臂上結實的腱子肉。倒是這身破爛衣衫反襯出了他這讓這班豆芽似細胳膊細腿江南人自卑的好身架。他緩緩而行,彷彿踏著一種古怪的節奏,手中拽著一截草繩。

一匹灰馬緊跟在青年的身後,馬掌輕叩在青石板路上的清脆響聲與青年的腳步出奇一致。那截充作韁繩的草繩並未繃直,灰馬顯是與青年相伴已久,早已有了默契,無須牽引,自會在後頭默默跟隨著青年的腳步,只是偶爾甩甩長尾,並不似尋常畜生走著噴鼻打響的。與它的主人一樣,它有著與著其溫馴不相襯的高大,遠超南方馬的健碩。便只在這閒庭信步似的行進中,就能嗅到它流暢肌肉線條中的沉睡的火藥味,只是也與它主人一樣,讓爆發的力量隱沒在了冷淡的表情與碎步裡。馬的身上壓著一具車轅,卻並沒有讓它顯出疲憊或是不耐的樣子。

這也不是什麼像樣的車,只是用一些樹皮還未刨去的不同粗細的木料捆紮在一起的板車,徒有車板而無車架,還沒有鎮上人家拉貨用的板車來得整齊。只有那一對車軲轆居然鑲了精美卻生了綠鏽的銅釘。它一定曾經屬於一部非常華貴的馬車,卻不知為什麼被拆下來與那些未經料理的木料一起湊成了一部平板車,說不出的怪異。

車上自然還有些零碎雜物。一堆碼的整齊方正的青磚塊,兩個能放下直立的三歲孩童的大瓦鍋,鍋蓋大肚朝天翻轉過來扣在鍋口,上面滿滿堆起紅白的碎肉斷骨與不知名動物的內臟,像是把這一堆骨肉拼湊起來就可以得到一副可怕的屍體,血腥氣隨著穿過街巷的秋風一路之送到街尾。車尾卻坐著一個身穿暗紅棉衣的小女孩懷裡緊緊抱著的,居然是一捆柴。女孩滿面塵土,看不清面貌,只有一對俏麗的丹鳳眼是分明的。她目視眾人,雖極力表現得與那青年灰馬一般的平靜冷淡,渾身緊繃的表現依舊洩露了她的不安。

這支隊伍昨夜初上燈的時分已經到了楓陵鎮,對於這個鮮少有生人到來的小鎮來說,這樣奇特的組合足以一下子就引起鎮民的高度關注,他們停下手頭每日重複的活計,呆呆地望著這兩人一馬一車從自己面前行過,在那口盛著碎肉的大鍋經過身前的時候不由自主悄悄向街面房下的屋簷陰影處退去。他們極力壓抑著自己內心渴望驚呼的感覺,壓抑著自己渴望和四鄰交頭接耳抒發下自己想法看法,打聽一下這些生人來歷的念頭。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居然失去了在這支隊伍的身影消失前就竊竊私語的勇氣。

有大膽好事的人偷偷尾隨著他們,眼見著古怪的外鄉人在米行門前停住,拍開門,喚出掌櫃來,用極碎的大把零錢買了幾袋麵粉,又朝鎮北去了,最終在施將軍廟裡安頓下來。這施將軍廟說是廟,其實是一位抵抗外族入侵有功在先,行刺奸臣功敗身死在後的前朝將軍的祠堂,當地人習慣把能燒香許願的處所統稱為廟,所以其實廟裡並無和尚,也沒有老道。倒是成了乞丐和流浪漢們遮風避雨的好去處。

還有張屠戶的證詞說,昨日深夜裡,他燒水洗刀宰牛時,高大的外鄉青年帶著小女孩忽然出現在他家的天井裡,也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張屠戶一個殺生無數的粗人,自然不信世間有鬼,只以為家裡進了賊人,正要抄起剔骨長刀喝住他們。青年已拋出錢來,細麻繩串起的銅錢,沉甸甸的幾小串。他提起幾大塊牛肉,並有牛雜、牛骨轉身便又走了,張屠戶卻也不敢出聲抗議說:“給的錢只夠買肉,其他要另外算錢”了。

現在這部馬車在長廊中段停了下來,看形勢,青年是選中了這塊地皮。他把馬從車上解下來,小女孩也跳下車,從懷裡的柴捆裡找出四支長短粗細合宜的木棒來把車身支穩。

青年人用車上的青磚就地壘起了兩個灶臺,從一個大瓦鍋裡拎出一袋麵粉。

一直忐忑旁觀的眾人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還以為是各方神聖呢?原來也不過是個做麵食生意的販夫走卒,而且混得比他們還要差,他們有鋪子,而這兩個外鄉人到此還沒有立錐之地呢。

紅衣女孩已經走上前來,身量小小,精緻以極。她對著離她最近的包子店掌櫃李二詢問哪裡有清甜的井水可打,口音與小鎮上人差的不多,許就是臨近府縣的人氏。李二眼珠一轉,偷眼瞟著自顧整理東西的青年開腔道:“小姑娘,同你一起的那個,是你什麼人?”說著悄悄向青年的背影方向努了努嘴。

女孩略有遲疑,還是回答說這是她的哥哥。

“小姑娘,你能不能去同你哥哥說一聲,我們這家店門口不好栓馬呢?萬一你們的馬屙一泡屎砸在這鋪門前,哪還會有客人們來光顧我這裡包子?”李二低聲陪著笑,還躬身敷衍地作了個揖。話雖是向著女孩說,揖的卻是青年人的背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