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對比看改革開放40年之二:小崗"不惑"

歲月的年輪刻過了四十年寒暑,小崗村的大包乾帶頭人們也都老了。

圖片對比看改革開放40年之二:小崗

春雷一聲響,萬蟄甦醒來。

40年前,一場變局如是啟幕。開放是風,改革為浪。這一襟起於匱乏年代青萍之末的風,成於動盪時勢微瀾之間的浪,最終成風起雲湧、浪奔濤嘯之勢,歷經40年沖刷,形塑了我們如今所處的時代截面:無論是持續數十年的“經濟奇蹟”,還是人們日益豐盈的內心;無論是改變360行的“互聯網+”,還是走入尋常百姓家的快遞外賣、新“四大發明”;無論是關乎宏旨的“高質量增長”,還是關涉民生的“消費升級”……都標記著改革開放40年後中國社會的“日日新”。

見微可知著,見端能知末。雖然時間給了我們答案,但我們仍需要在歷史之樹的粗壯軀幹上,截取幾圈年輪,找尋微處的紋路,進而窺探從前的風雲,預言未來的旱澇。

我們用文字打撈那些“可昭示未來的過去”,用圖片言說那些被打上了年代烙印的人、事、物,而這一切,只為給“將改革開放進行到底”繪製一幅歷史底本。

對照歷史底本,繼續改革圖治,四十自當不惑。

本期地點: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總第2期

安徽鳳陽縣小崗村,淮河岸邊的一個普通村莊,但歷史卻賦予了它不同的意義。

1978年一個冬夜,小崗村18位農民以“託孤”的方式在一紙契約上摁下鮮紅的指印,分田到戶搞“大包乾”,掀開了中國農村改革開放的序幕。這裡也被習近平總書記稱為“中國農村改革的主要發源地”。

一晃四十年,小崗村的“大包乾”也和著中國改革開放的脈動,進入了不惑之年。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俗稱“大包乾”,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推行的一種生產責任制度改革。

如果僅從村貌上看,小崗村與中國其他村並無二致,整齊劃一的二層樓房,環繞村舍的綠油油小麥、金黃的油菜花,奔跑的孩子,坐在屋前長椅上曬太陽的老婦。

但是,如果細心觀察,還是會發現很多的與眾不同:這裡的村口裝上了紅綠燈,有交警執勤;這裡的馬路上有穿著統一制服的環衛工,灑水車放著音樂駛過;這裡有黃色的大鼻子校車,有消防隊、有派出所,有來自各地的訪問團和遊客,還有無處不在的領導人視察時的巨幅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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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5日,遊人在小崗村村口牌坊拍照留影。

茅草屋到三層樓

小崗村的核心區貫穿了一條叫友誼大道的主街。筆直寬敞的馬路兩邊,是一棟棟徽派建築風格的小樓,農家樂、農村電商等招牌隨處可見。“金昌食府”、“大包乾菜館”、“紅手印超市”等名字,都是延續至今的歷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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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4日,小崗村村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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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乾前的道路狀況。翻拍自大包乾紀念館

74歲的嚴立華說,40年前,這裡就是一個20戶的小生產隊,路是土路,房子是茅草建的。就是在他家的茅草房內,18個農民義無反顧地按下了紅手印。

嚴立華在十六七歲時成了孤兒。“父母、爺爺、三個兄弟,6口人餓死了5口,就剩我自己活了下來,當時小崗一共餓死了60多口人”,嚴立華說,為了有碗飽飯吃,大家才冒著危險搞起了大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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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4日,村民們的住房現在統一型式,兩層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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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乾前小崗村的茅草屋。翻拍自大包乾紀念館

70歲的嚴宏昌是大包乾的主要召集人。他說,生產隊時,大家都沒有積極性,“種二十,收十八,不用鐮刀上手拔”,一畝地就收個二十來斤,從來沒完成過國家的交糧任務,可大包乾後,一畝地產的糧食頂原來的二十畝,一年還了近20年的欠賬。

嚴宏昌給兩個兒子都蓋了三層的小樓,他說,以前蓋個大瓦房都是最大的夢想,現在豐衣足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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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3日,小崗村“金昌食府”,遊客在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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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的團圓飯以紅薯為主。翻拍自大包乾紀念館

“那時候人人都要過飯。”今年50歲的嚴德武是大包乾帶頭人嚴金昌的二兒子,在嚴德武記憶中,他從9歲起就跟著奶奶、姑父去要飯,擠火車往南走,“芋頭,剩餅頭子,要夠一麻袋就回來曬乾了吃。”

大包乾後,嚴德武明顯感到了父母的辛勞,“真是起早貪黑地幹,我從小是被當女兒養的,10歲就開始做飯,送飯到地頭給父母。”

說到現在的變化,嚴德武說,以前小崗的年輕後生很難討到對象,現在是姑娘都想嫁到小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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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4日,孩子們將油菜花采下來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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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乾前孩子們在野地裡挖野菜。翻拍自大包乾紀念館

“紅手印”到“紅本本”

包產到戶數年後,小崗人遭遇了新問題。

“一年越過溫飽線,20年沒過富裕坎。”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以後的二十多年,小崗村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變化。直到2003年,小崗全村人均年收入只有2300元,村集體存款為零。

大包乾帶頭人嚴金昌說,因為糧食產量的大範圍提高,賣糧越來越難,糧食價格降低,換不成“現錢”,“土地是我們農民的命根子,但是光靠種地只能解決了溫飽,富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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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崗村18位農民的“生死狀”:“我們分田到戶,每戶戶主簽字蓋章,如以後能幹,每戶保證完成每戶的全年上交和公糧。不在(再)向國家伸手要錢要糧。如不成,我們幹部作(坐)牢剎(殺)頭也幹(甘)心,大家社員也保證把我們的小孩養活到十八歲。”翻拍自大包乾紀念館

2006年,時任小崗村第一書記沈浩開會動員村民流轉一部分土地,提高土地利用率,為招商引資辦工業、開發旅遊業出讓“地盤”。他告訴大家,只有搞現代農業,小崗才能大發展。

大包乾帶頭人關友江說,現在大家都明白這個理了。但在當時,很多人誤以為是要收回個人承包的土地,顧慮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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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映當年大包乾按紅手印時的油畫。翻拍自大包乾紀念館

村民們回憶,當時反對的聲音很激烈,最大的反對聲就來自當年的大包乾帶頭人。

對這些大包乾帶頭人來說,當年的創舉讓他們獲得了無比的榮耀,他們對分田到戶有著濃重的情結。有帶頭人說:“過去冒險分了田,現在卻要回到大集體,這不是搞倒退嗎?”

嚴金昌記得,當時沈浩挨家挨戶做工作,說土地流轉不是賣地,只是流轉了經營權,承包權永遠是咱們農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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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按紅手印時的場所覆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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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按紅手印時用過的自制煤油燈。

歲月的年輪刻過了四十年寒暑,小崗村的大包乾帶頭人們也都老了。

如今,18位大包乾帶頭人健在的還有10人,最年輕的也到了70歲,他們有的開啟了新事業,有的踏實享受著兒孫繞膝、頤養天年的幸福。

小崗村第一書記李錦柱說,這些大包乾帶頭人,是國家的寶貝,更是小崗村的寶貝。“我們要做的,就是傳承好他們的精神,凝聚共識,讓小崗村越來越好。”

3月22日,8位大包乾帶頭人在小崗村的門樓下,照了一張合影。夕陽西下,8位白髮老者站成一排,依稀映射出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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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2日,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健在的當年“大包乾”帶頭人中的8位,從左往右依次為:嚴美昌、嚴學昌、關友江、嚴俊昌、嚴宏昌、嚴金昌、嚴國品、嚴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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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崗村部分“大包乾”帶頭人舊照。翻拍自小崗村大包乾紀念館

“大包乾”帶頭人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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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乾”帶頭人嚴金昌和老伴兒在自家開的餐館門口。

嚴金昌(75歲)開了小崗村第一家超市,又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農家樂“金昌食府”。

“好多遊客知道總書記來過,就看準在我家吃。收入嘛,一年20來萬是沒問題的。”嚴金昌說。

等菜的時候,遊客們圍著嚴金昌,請他講講當年大包乾按紅手印的故事,講講習總書記視察時的情景。

“我當時跟習總書記說,我們小崗也有個小崗夢,總書記說,小崗夢就是中國廣大農民的夢。”這時候,遊客們自發地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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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乾”帶頭人嚴宏昌,打算將農業生產過程放上網絡。

嚴宏昌(70歲)說起往事時滔滔不絕,思路清晰,就像昨天的事情。他平時總是煙不離手,右手的幾根手指被染得焦黃。不過,他很注重儀表與形象,梳背頭、穿皮鞋,天氣暖和時,解開棉服,裡面是黑色的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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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國品、嚴立華和嚴俊昌(從左往右)在嚴立華家開的餐館門口聊天。

嚴俊昌(77歲)當了多年的生產隊長、大隊領導,在大家眼裡,嚴俊昌總是有一種領導的派頭。他身材高大,頭髮全白,穿一身黑色的棉服,走到哪裡,手裡總拎著一個裝滿茶水的玻璃杯。見到陌生人,嚴俊昌也愛上前去握手,“哪裡來的?”

村裡正在做馬路牙子的改造,把原來長條狀的路肩石換成帶坡度的肩石。嚴俊昌端著茶杯走來走去,見人就嘮叨,這不是瞎折騰嗎,說這麼弄是為了把車開上去,修個坡不就開上去了,用得著都換一遍嗎?“我要找村委會反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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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乾”帶頭人嚴立學說,自己不和別人比,對現在生活很滿意。

嚴立學(78歲)坐在小崗村敬老院的一張長椅上,手裡拿著個小收音機、眯著眼睛聽書。匣子裡傳出的是鳳陽花鼓《武豔春秋》。

他穿一身黑色的棉襖棉褲,臉上的白色胡茬一根根冒出來。坐上一會兒,手不自主地抖動起來。他眼睛不太好,還有糖尿病。

嚴立學說,2009年敬老院成立時,他就過來了,給敬老院看大門,一個月掙600塊錢。

敬老院院長劉洪付說,知道他是功臣,名義上讓他看大門,其實是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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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乾”帶頭人關友江在自家開的餐館庭院內。

關友江(71歲)是嚴金昌的妹夫,也是大包乾帶頭人中最後當過村主任的。關友江和兒子一起開了個大包乾菜館。

關友江皮膚黝黑,笑眯眯的,跟其他大包乾帶頭人一樣,手裡總是夾著煙。他現在抽20多元一包的玉溪,一天兩包。“我抽菸50年了吧,以前窮的時候,抽的是9分錢一盒的大豐收,也叫毛找一(一毛錢找一分)”。

作為村裡的長輩和前任村主任,村裡人有了糾紛,都愛找他調解,讓關老爺子評評理。

“包二代”們的成長

在小崗村,大包乾帶頭人的後代被稱為“包二代”。

小崗村黨委委員嚴餘山是“大包乾”帶頭人嚴宏昌的兒子。46歲的嚴餘山在外打拼多年,2014年他辭掉了收入頗豐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家鄉發展。

在嚴餘山話語中,不時出現“共享經濟”、“信任體系”、“內生動力”、“物聯網”等當下時髦的詞彙。他在家裡開了個禮品店,也兼為村民收送快遞。禮品店主要售賣融入大包乾元素的工藝品,“大多數是靠網店銷售,都是自己設計的,有小崗文化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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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5日,嚴餘山在電腦前處理訂單,其愛人在整理快遞。嚴餘山的父親就是“大包乾”帶頭人嚴宏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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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4日,“金昌食府”後廚,嚴德雙是這裡的大廚。其父是“大包乾”帶頭人嚴金昌。

“小崗要振興,我該怎麼辦?”

自今年一月到任後,小崗村第一書記李錦柱和村兩委發起了“小崗要振興,我該怎麼辦?”的大討論,討論核心就是“改革創新、敢為人先的小崗精神,在新時代如何促進鄉村振興”。

他認為,改革創新是小崗的基因和底色,今年是改革開放40週年,最好的紀念就是更有力地推進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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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3日,養豬大戶殷玉榮。她每年成豬和豬仔的出欄量有一千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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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3日,草莓大戶楊玉兵,手裡捧著新育出來的香瓜苗,這是他今年將要嘗試種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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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24日,種糧大戶程夕兵,站在自己種的麥地裡。55歲的程夕兵是村裡有名的“種糧大戶”,目前種著590多畝地。除了自家20畝,其他都是流轉來的。程夕兵說,他一開始只是幫外出務工的鄰居代種,後來發現機械化不僅省時省力,還可以降低生產成本,就主動流轉,租用村民的地。程夕兵現在又搞起了農機大院,和別人一起入股了十幾臺農用機械,上了三臺烘乾設備,還準備建一個育秧室和米廠。

進入“不惑”之年的新小崗,正在開啟新的改革征程。

詳細文字報道請見

2018年4月2日《新京報》A08-09/A10特別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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