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故園,濟水之南。老濟南有許多故事,代代相傳,伴隨我們成長,流淌著一個家族的密碼和血脈,見證著過去,昭示著未來——
乾隆十三年農曆二月底,泉城濟南,草長鶯飛,春光明媚。
這十三年來,作為一國之君,乾隆四處遊歷,到處題字,這讓他在世界範圍內的旅遊時尚界迅速“躥紅”。有人為他叫好,說他御賜墨寶,價值連城;有人說他愛出風頭,幾萬首詩,無一流傳……
乾隆爺的小宇宙有點煩,有點找不著北,就帶著剛中進士的宮中大秘劉墉,來到濟南。
見過巡撫等人,吃了晚飯,便讓他們跪安了。劉墉正要退下時,乾隆手裡拿著一本書,叫住他:“濟南府有古籍修復的地方嗎?這書開線了!”
“記得後宰門街有一家“學海堂”,明兒我帶您去吧!”濟南府“金牌導遊”劉墉答道。
讀書破萬卷,讀書人都經歷過。“官五代”劉墉之所以認識草根店老闆,也是因為他一年前在濟南府考試複習的時候,一本書開線了同樣需要修復。他從貢院牆根來到文廟,走過轆轤把子街,到了後宰門街。街上一片繁華,賣什麼的都有,文房四寶居多。進了一家叫“學海堂”的刻字鋪,老闆一會就把書修復好了。閒談中,劉墉得知老闆姓管,老家是諸城的。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兩人就拉上呱了。
管老闆聞聽來的是諸城名門望族劉家大少,趕忙準備飯菜。劉墉是誰?祖上歷經四代做官而不倒,長達百年,還是個學霸,牛吧?劉墉在濟期間不差錢,沒少下館子,嚐遍了濟南府的名優小吃。但人畢竟要吃五穀雜糧,天天下館子,也吃不出好吃來。管老闆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下廚做了幾個諸城家常菜:熗拌菠菜,香煎刀魚,辣炒雞架子、小油菜疙瘩湯,還上了瓶老家密州春……劉墉吃那個香啊,吃出了家鄉的味道。
酒飽飯足,二人擊掌相約,等劉墉高中後一定再來相見。沒有想到劉墉一下子中了二甲頭名,翰林院庶吉士,成了皇帝身邊的人,天天抄抄寫寫,誦讀經典,轉眼就一年了。
想到明兒就見面了,劉墉心裡有點小激動,小確幸。
第二天劉墉換上僕人便裝,早早來到主子房間外面等候。一會皇帝出來了,也是便裝打扮。主僕二人出了珍珠泉大院,直奔後宰門。
順著西更道走,不一會就來到了後宰門街。這後宰門街,有人說是厚德載物,有人說巡撫宰殺之地。不管怎樣,街上五花八門,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走了不大一會,來到路北的一家店鋪前,上面寫了幾個鎏金大字:學海堂。
管老闆正好在,見到劉墉高興的差點擁抱起來。劉墉擺了擺手,老闆才見到他身後的主人,趕忙上茶,讓主人落座。主人從袖口掏出一本書說:“老闆,這書能修嗎?”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康……”管老闆驚叫起來!不成想劉墉衝他搖搖頭,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別管他,讓他說!”乾隆面無表情,掃了劉墉一眼。
管老闆明白,看這陣勢,這來的人肯定不是一般。嘴上把不好門,小命說不定就沒了。在這省城腹地,達官貴人,鉅富商賈,街頭混混,三教九流,啥人沒有?靜水流深,人貴語遲啊。
“這、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宮裡的書了。”管老闆一時結巴起來。
“你怎麼知道這是宮裡的書?”相貌堂堂的主人問到。
“這書跟平常的書不大一樣。”
“怎麼不一樣?”
管老闆道:“這本書的兩個角上各有一目。以前從來沒見過,但帝都的同行說過,聖祖小時候讀書用功,因為讀的遍數太多了,邊角開線、容易卷。就找了針、線,在書角上各鑽了個眼,這樣裝起來比原來更結實了。從此,宮裡立下規矩:凡是聖祖讀的書,都按六目綴訂。”
“有這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乾隆道:“老百姓都怎麼說的?”
“老百姓說,三歲看老。聖祖從小聰慧,四書五經倒背如流,練就一身童子功。八歲登基,十四歲就獨自面對朝中權臣。他從訂書悟出一個治國道理:治理好一個國家,關鍵是要學會‘抓兩頭,放中間’:一個是要管住貪官汙吏;另一個是要關心中下層貧困百姓,讓老百姓吃上飯。沒幾年時間,達官貴人風聲鶴唳,社會風氣好轉,千年盛世啊!”管老闆娓娓道來。
乾隆點了點頭,心中頗感寬慰:“那你們現在怎麼不按六目裝訂啊”
“這怎麼行呢?這手藝是聖祖的。在我們這行裡,講究個傳承有序,師傅不教我們,我們做徒弟的,怎麼敢覬覦師傅的專麼來?”管老闆轉過頭看劉墉。
“對對,一個意思,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兒,我們這行裡是不會幹的。特別是我們老祖宗管仲說過:做人,要學會四個字。”
“哪四個字?”
“禮、義、廉、恥。”
聽了這話,劉墉頻頻點頭;主子若有所思,說:“老闆,那你也教教我們怎麼裝書吧!”
見到劉墉點頭,管老闆端了一盆水,讓乾隆洗手。
乾隆說:“我出門前剛洗了手,沒幹別的,還要洗嗎?”
“那不行,我們祖上的規矩,幹活之前,要先洗手、靜心。”
對啊,最近這心老不靜啊。想到這裡,乾隆乖乖地洗了手,跟著老闆學起了修書。
訂書的時候,管老闆一邊教,一邊唸唸有詞:
線裝書,不簡單:捆樹葉,當信物;後象形,文字生;殷甲骨,漢竹簡;造紙術,活字印;歷明清,終成型;五千年,成古今;
線裝書,也不難:先淨手,再靜心;先引針,再穿線;左右手,分好工;左拿書,右拿針;穿線時,稍用勁;針拿好,勿傷人;
穿完線,貼書籤;左上角,平書口;上書首,下書根;左書口,右書背;上有天,下有地;外有方,內有圓;雖厚古,不薄今;
大齊魯,有管氏;學海堂,五代傳;既尚武,又崇文;勤耕讀,傳家遠;技藝精,光耀宗;傳家學,囑學子;勤動手,練腦眼;
線裝書,好多樣;有唐式,有宋式;有麻葉,有龜甲;傳域外,四海揚;有高麗,有太和;漢風吹,唐韻顯;醉芳洲,醉濟南。
劉墉被管老闆唸叨得昏頭轉向,手被針紮了好幾次,書還沒裝完,再次驗證了那句話:學霸往往是低能兒。倒是主子很快上了手,一會就把一本書給訂好了。
書訂好了,乾隆一個眼色,劉墉亮明瞭主子身份,給了賞錢。管老闆聞後趕緊磕頭謝罪。
乾隆準他了起身。問:“你看這線裝書,經唐宋元明清,見證了盛世歲月。朕雖破萬卷書,行萬里路,但百思不得其解:線裝書為何歷千年而只有四目?”
管老闆雖然裝書三字經背得熟,但一下子卻被乾隆問住了。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想過,但伴君如伴虎。說的不對,會不會招來殺身之禍?話到嘴邊留半句,還是少說的好。
劉墉也是一臉茫然。
乾隆自言自語道:“四海之內,綱舉目張;目之所及,四梁八柱;一針一線,百轉千回;不忘初衷,方得始終。想不到這不起眼的線裝書裡,竟藏著治國理政的大學問啊。誰解四目者,必將四兩撥千斤,又是一個千年盛世啊!”
想到這裡,乾隆終於釋懷:濟南啊,濟南,濟水之南,朕之故園。只有在這裡,朕的小宇宙才能釋放,爆發,平復,回味無窮啊。
想到這裡,幾日陰霾一掃而光,乾隆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臨別,乾隆爺高興。讓劉墉找來紙筆,寫就“學海堂”三個大字賜給管老闆,囑他做御賜匾額懸於堂前,另外還特准他使用聖祖的六目裝訂法,為皇宮定製線裝書。傳至今日的康熙六目綴訂法就是這樣從皇宮流傳到民間的……
故事裡的老闆,就是我的老老老爺爺——管澤永。
天下一個管。話說管仲後人在山東的淄博、濰坊、濟南等地均有分佈。在諸城的管氏則有“上八輩,下八輩”之分。上八輩:澤、啟、明、廷、恩、延、清、佩。意思是:管氏家族得到聖上的恩澤開始(啟)自明朝廷(洪武二年),恩情延續要讓後代清楚感佩。下八輩:永、錫、承、先、肇、文、應、瑞。意思為:永遠記住聖上的賞賜(錫)並繼承祖先之傳統,開始(肇)習文以適應祥瑞。
乾隆八年,一個偶然的機會,管澤永從密州遷到了濟南府。這次偶遇乾隆爺,一段“線裝故事”流傳至今。
一晃200年過去了,管家後人一直從事雕版印刷,線裝手藝一直流傳。清代末期,官府在後宰門成立了官書局,據說就是在“學海堂”的基礎上成立的。
現如今,管氏後人重新拾起家傳的線裝書裝訂,申請了非物質文化遺產,教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們學習這門來自遙遠東方的幾近失傳的技藝。大街小巷的孩子們唱道:
盛世千年功至偉,花落非遺成大美。
一針一線串唐韻,帶你裝B帶你飛。
哈哈,漫漫人生路,不裝一次,別說你來過濟南,知道張老,見過老管!
更多濟南老故事且請下回分說。
- 管延偉
- 百花洲泉水人家民俗館館長
- 成人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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