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感受與永遠的記憶

瞬间的感受与永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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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的感受与永远的记忆

1960年10月,我馬上就要6歲了。那個時期是我們國家自建國以來,從未遭受過的最嚴重自然災害的年代。孝順的老爸把那時已屆84歲高齡的老奶奶從湖南平江的老家接到北京。老爸怕奶奶活動不方便,特意在一樓把最大的而且有洗手間的房間準備好,給奶奶用作睡房,無論是睡床的軟硬是不是適合奶奶的習慣臥用,還是屋裡的老人生活的用具合不合意,都很細緻的親自過問和安排。在我幼小的心靈中開始知道奶奶是最大最大,孩子就是應該對父母好。對這種中國最傳統的晚輩應該孝順長輩的觀念開始有了一點認知。

瞬间的感受与永远的记忆

我還記得,在奶奶的床邊的小櫃子上,老爸還為奶奶準備好了幾個帶點藍花顏色的大口瓷罐子,裡面放著奶奶愛吃的老冰糖和一種似乎有著中藥味餡料的點心。我記得每次在我幫奶奶倒完尿壺後,奶奶都會用濃重的湖南平江話誇上幾句:“好崽崽!”這也是我當時能聽懂的很少的家鄉話了。被誇獎的感覺當然是很愉悅的。然後奶奶會從她自己寶貝的瓷罐裡給我掏出幾塊老冰糖和一塊兒我認為有著中藥味的點心。這也是對孫兒的最高獎勵。至今還記得看著奶奶給我拿著冰糖和點心的手,那是一雙在薄薄的肉皮兒下隱映大大的骨節和藍色的血管的手,我當時還有點小小的害怕。心裡在想要是破了怎麼辦喲。今天想起來這真是一雙一生勞碌的手。就是這雙手,幾十年來默默地撐起一家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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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這個經常在奶奶面前得意的小孫兒,也終於免不了犯了一個在那個年代來說的"大錯誤"。一天中午,全家人在一起吃飯,可能是因為過節吧,家裡難得的用大砂鍋燉了一鍋雞湯,我很喜歡用湯泡飯吃,結果正在我香香吃著雞湯泡飯時,突然嘴裡一陣麻麻的感覺,我沒有任何思索就把嘴裡的湯飯吐在了桌上(當時,我還是家中的最小,可能有點得寵吧,就坐在奶奶的右手邊,老爸坐在奶奶的左手邊),原來是湯裡的花椒被我咬碎了所以感覺麻麻的,我就連飯一起吐了出來。只是瞬間,奶奶沒有任何責怪,只見她老人家那雙看著脆弱的如玻璃般易碎的手,把我吐在桌上的飯撮在一起,自己默默吃下去了。我當時還奇怪這麼麻麻的飯為什麼奶奶要吃喲?也就是在這個瞬間,我突然看到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老爸那極為嚴肅而威嚴的目光,我在這個目光中似乎覺得是我犯了大錯誤,這一切不過是個瞬間,而且飯後我也沒有遭到老爸任何的斥責和說教。但是,從此以後,至今已經50多年了,我真的做到了每次吃飯後我飯碗裡不會再剩下一粒米飯,這也成了我一生的習慣。大家都說“習慣成自然”,可見一旦“習慣”成了“自然”,這個力量確實是很大很大,且能完全很自然的堅守。那次老爸瞬間的嚴厲目光至今使我感覺到,一個正氣而威嚴的眼神對一個當時還不到6歲的孩子起到了無言教誨一生的作用,也使我真的感到了"身教重於言教"這句樸素的總結。因為他自己吃飯就是吃多少,盛多少,吃不了也會先撥給其他需要加飯的人。不僅作為父輩他有資格用眼光斥責我,而且作為表率我心服口服、受用一生!

1963年的清明節,我已經是小學二年級學生了,我記得那年清明節學校組織到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掃墓,還有一部分學生要在革命母親夏娘娘的墓前宣誓加入少先隊,我有幸是那一批即將加入少先隊的一份子。當時全校同學要從公主墳走到八寶山。早上到學校集合前,在家裡的廚房裡,炊事員為我們準備了中午的飯,我印象中應該是鋁飯盒裡有白糖餡火燒和醬豆腐、醬蘿蔔及2個煮雞蛋,還有一個軍用水壺裡很奢侈帶甜味的綠豆水。很巧的是,平時很少有時間來廚房"視察"的老爸,看著我馬上就要出發,問我做什麼去,我向他“彙報”了今天要參加的活動後,他在自己身上的幾個口袋裡摸了摸,不容易啊!居然也摸出了幾角錢(坦率的說我還真不記得具體是多少了,零毛加紙分幣合在一起大約也不到5角錢),用湖南口音的普通話笑著對我說,“呦嗬,我身上這幾個錢給你去買點吃的吧。”我當時心想“哇,這麼多錢喲,可以買糖酥豆,還可以買果丹皮…”我謝了謝老爸,接到手上就走了。這也是我一生中從老爸手裡接過的第一次錢,也是我一生中從老爸手裡接過的最後一次的錢。其實,錢多少不是很重要,這是我那時能感受到老爸的舐犢之情。因為我一生從來沒有向父母張嘴要過一分錢,這完全是出乎我意外的一種給予。那時的將軍和今天的將軍所能給予孩子的物質差別實在是天上地下喲。今天的孩子們享受父母們的辛苦所得已經是我們那時的幾萬,幾十萬,甚至是幾百萬倍之多,但是,恐怕沒有幾個孩子還會有多少的記憶和感慨,能有幾個感恩之心的已經是良心大大的好了!我唯一能欣慰的是,我的孩子還好,他有這份感恩之心,他懂得自尊﹑自強﹑自立和尊重長輩。這就足矣!

1977年的夏初,我那時在海軍航空兵某航校初級教練機訓練團任機械師。一天,團裡領導找到我向我表明:為了加快部隊的建設,提高我們海軍航空兵初級機的訓練水平,團裡計劃開闢夜航訓練的新科目,“原來我們只是白海鷗,現在也要作貓頭鷹”,這樣可以更快地為部隊輸送全天候飛行學員,這樣他們轉入部隊後就可以更快的適應夜航訓練。有個事情好難開口,但畢竟是為了部隊的建設,想請你想想辦法,幫助部隊搞到幾百盞“船用桅燈”,用於夜航訓練時擺在飛機跑道對應的地標點上,可以保障好夜航訓練之用。我當時也很理解團領導的苦衷,一是經費少,二是物資供應難。那時的人們都想趕快把被"文革十年"耽誤的時間補回來,部隊想加快建設,提高訓練水平,就是再困難也要想盡辦法去做事,完全是不得已,才會想起這個辦法。我也是非常理解的。

那時,我們國家的經濟也才剛剛從“文革”造成的“國民經濟崩潰的邊緣”中有了點恢復,但是,全國的各種物資供應依然比較匱乏。可能部隊首長認為我是北京兵,父親又是所謂的“大首長”,一定很有辦法。其實,我也是一個普通的基層幹部,他們哪裡知道,我的父親是不會為了我的任何“私事”開綠燈的。我在當兵時父親就給我寫下了要求,並且他從來沒有給任何人打過招呼,要求在政治上、組織上給予什麼關照。

我自己在部隊入黨、提幹完全是自己幹出來的!我還在當戰士的時候,因為戰士必須服役滿三年才可以提幹部,但是我不到三年的時候,就提前被任用為代理機械師,負責全機的維修保障,還參加過部隊的業務大比武。(現在社會中的什麼跑官、要官我從來都是十分厭惡和蔑視的!)

我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和家裡取得了聯絡,向父親彙報了買到這些“船用桅燈”完完全全是為了部隊的訓練,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念和私用。完全沒有想到的是,父親不但沒有任何怨言,批評我“逞能”“瞎攬事”,還馬上責成秘書與上海聯絡設法解決部隊的這個大難題。最後,還是聯繫上了上海桅燈廠。他們知道是部隊訓練急用,就加班加點趕製出來。很快,這年的秋天我們的海軍航空兵的初級機的夜航訓練展開了!這也是歷史上的開創!

回想起來,父親在我的心中是威嚴的,他永遠是我敬佩和仰望的將軍!父親也是慈祥的,他曾經在我小時候的生日裡,交待過炊事員煮幾個紅雞蛋給我,也親自動手熬過用紅薯粉做的“牛皮糖”給我們吃,還為我們小時候那如同橡樹皮般的小髒手退過皴(cun),那熱水、香皂的氣味至今還繚繞回味兒……

我敬仰這樣的人,威嚴與慈祥渾然天成,讓你永世不忘!

(作者系開國上將蘇振華的兒子,退休幹部,現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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