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離世,只見過三次面的侄子為她寫下感人至深的悼文

姑母離世,只見過三次面的侄子為她寫下感人至深的悼文

老鴨溝姑母去逝,享年六十四歲。

這雖說是個噩耗,但當我得知之後,還是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保守秘密是一件艱難的事,尤其我知道大致她的死期,因此,這兩個月以來,與我而言,這種確定的恐懼和不確定的煎熬是一種雙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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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比較意外的結果。姑母一直心臟不好,近些年病情加重,幹不成重活了,就連走路都顯得非常吃力,沒想到最後要命的卻是別的病。

我和表弟都感到難以面對姑母,好在她不識字,我們就滿口謊言地騙她。在病房裡,她非常淡定地告訴我,“我今年六十四歲,我的娘去逝時也是六十四歲,我可能是勿議材(俚語音譯,玩貨的意思),我一點都不怕死,我怕的是吐血,我娘死的時候吐了好多血,衣服、被褥都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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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的娘是我的三奶。我第一次見姑母是1983年農曆四月初,是我爺爺燒百日紙的時候,那時三奶已去逝,三爺晚景淒涼,在三個兒子家輪流吃飯。她本來是照看三爺坐上從他們中川鄉到我的老家漢岔鄉的班車就回去的,但在三爺上了車之後,她又放心不下,便也上了車。那年我十歲,姑母還不到三十歲,憑空增加了一位姑母,我很好奇,所以有兩件事我印象極為深刻,一是她穿著很單薄,原因就是她根本沒想著來的,衣服都沒準備。二是姑母哭得很難過,離開我爺爺的墳地很遠時,她還啜泣不止,眾人勸她很久,有的又被她惹哭了。

聽大人們講,姑母哭的是三爺的難過,她自己家的日子倒是不錯的。我後來聽說姑母的婆婆回孃家,來去騎的都是騾子,由此可以印證,姑母婆家的生活的確是不會太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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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的婆婆不是別人,是她的堂姑母、我的堂姑奶奶、姚麟兄的親姑奶奶。

第二天喪事結束後,由姚麟兄帶隊,我們兩車人如約去了老鴨溝姑父家,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姑母,也是第一次去她家。她家屋子修建得極為漂亮,一看就是家境殷實,生活無憂,大家眾口稱讚表弟有本事,羨慕姑父姑母有福氣。姑母駝著腰,喘著氣,病懨懨的樣子,與我記憶中的形象反差太大。姑母糾正說,90年代姑父帶她去定西看病,我掛號取藥跑前跑後的,但是我對這次見面沒有一點印象。那些年老家親戚及鄉親們來定西找我們看病是很頻繁的事,但我還是非常吃驚於我的記憶力退化得如此嚴重,這也是我決定寫下這篇文字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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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的檢查結果都出來之後,我和表弟拿著一沓沓檢查片子和報告單去找科主任,他說要馬上手術,否則人很快就不行了。我們問了費用和預期,他說如果單純是膽管腫瘤手術,大約三萬元,如果涉及胰腺了,約八萬元以上。預後約為兩年,但考慮到病人患有嚴重的風溼性心臟病,得與其他科室會診才能確定能否手術。如果決定放棄手術,現在沒有必要住院了。

之前主治大夫就已經說過要手術,姑母也聽到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得的是癌,但她堅決不同意手術,說寧可死也不願在老了的時候挨一刀。表弟在與家人及親戚商量之後,權衡再三,在吊完第五天的藥之後,拉著姑母走了。我知道這是人世間最無奈也是痛苦的選擇。

臨別的時候,姑母依然不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我和表弟用最善意的謊言欺騙她,說回家裡休息一下,把心臟調養好了再來看。她也相信她的病會慢慢好起來,告訴我等她的病好些了,她還要來定西看望我母親。這是我與姑母的第三次見面,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那天中午,天空突然飄起了雨,看著他們的車在雨濛濛中漸行漸遠,想起這幾年連續辭世的親人,我的淚水忍不住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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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的喪事,我們孃家人去了17人,以鄉俗標準看,姑母是勢很重的。她的婆家本來也是大戶人家,訃告牌上我看到,她有侄子17人,除子孫子還有重孫,雖然姑母年齡不大,但也算是四世同堂了,孝子們跪在地上,白花花一大院。表弟還請了陰陽先生為姑母唸經,照例還有姑父以及姑母的兒子、女兒、兒媳、孫子、侄兒、女婿外甥、莊間鄉親代表,請陰陽分別給她寫了一篇祭文,用最美的言詞緬懷了她生前的種種好處。

如此,姑母此生足矣。但是,當我看到她的遺像前立著“新逝妣王府君姚孺人之靈牌”時,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隱痛。要是九泉之下果真有戶籍制度,我真想鄭重地告訴他們,我的姑母雖終生為農,但她姓姚,名鳳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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