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莫
20多年前閱讀餘秋雨的《抱愧山西》，對文中提到的關於山西的誤解我都有，因此，一直有到山西看看的想法。今年終於將這個想法付諸實踐，帶著兩位媽媽（一個親媽、一個婆婆媽），用短短五天的時間，基本將山西有名的景點都走了一遍，雖然，為了方便老人出行跟了三天的旅遊團，期間有許多需要吐槽的地方，但總的來說還算不虛此行。
一是感受到了濃郁的地域地方特色。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一提到山西就會想到煤，想到醋，熟悉《楊家將》的還會想到雁門關。本次旅行的第一站太原，乘飛機到達時已是中午，在網上查詢一遍選中參觀中國煤炭博物館。山西是中國的煤都，雖然現在不管是從煤炭儲量還是產量上比山西在國內都不是第一位，但是在過去幾十年裡山西煤炭產量和質量在國內都是數一數二的，加上赫赫有名的煤老闆，所以，讓山西繞不開煤這個字。我的印象名字被冠上中國某某博物館的一般都在北京，所以在太原看到中國煤炭博物館，也可見山西煤炭在中國具有的影響力。中國煤炭博物館位於太原最主要的街道迎澤大街上，毗鄰汾河公園。來博物館參觀的人很少，這可能與博物館展示內容單一有關，還有可能與博物館收費也有關（我的印象全國大多數博物館都是免費的）。參觀加上解說員的講解基本上了解一下我國煤炭的分佈、煤炭的形成、煤炭使用的歷史、煤炭的衍生品、煤炭開採技術的發展等，還到模擬採煤巷道體驗了一番。到著名的煤都瞭解一些煤炭知識也算是一種特色體驗。
山西產醋，山西人愛吃醋是眾人兼知的事，參觀醋坊本不在我的計劃中，但是在挑選跟團線路時，只要有平遙這個點，就會有參觀寶源老醋坊這一項，我也就只能被動接受了。寶源老醋坊位於太原市清徐縣，據導遊介紹，解放前這裡生產的醋都打的是寶源的名號，解放後改成寶塔牌老陳醋，我的記憶中改革開放初始，我所在的城市賣的老陳醋幾乎全是寶塔牌的。現在兩種牌子的醋都有，寶源牌的是手工醋，品質更高也更貴，寶塔牌的是機械加工的醋比較便宜。參觀老醋坊也就是看一下加工流程，加工原料，重點還是鼓勵大家買醋。
雁門關不在我的行程中，只是在跟團遊從大同返回太原的途中，在導遊的提醒下，車上看到了雁門關殘存的長城、烽火臺，聯想到唐代詩人李賀的《雁門太守行》“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楊家將》我不熟悉，只是聽導遊解釋這裡曾經是楊家將抗金的主戰場。
二是感受中國建築的獨特魅力。黃河流域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山西地處黃河流域中游，自古以來都是中華文明重要的承載地，幾乎在上下五千年的每一個朝代都有載入史冊的歷史事件、歷史故事、歷史人物在山西的地域內發生、出現。歷史上的山西地區好似一隻臂膀，從北方草原直插中原腹地，尤其是晉北與內蒙草原之間沒有大山的阻隔，草原民族可以長驅直入，因此，一直以來晉北都是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此消彼長的區域，不同民族的融合發展也形成了多元豐富的建築文化遺存。
世界最高的木塔——釋迦塔全稱佛宮寺釋迦塔。位於山西省朔州市應縣城西北佛宮寺內，俗稱應縣木塔。該塔建於遼清寧二年（宋至和三年公元1056年），金明昌六年（南宋慶元一年公元1195年）增修完畢，是中國現存最高最古的一座木構塔式建築，與意大利比薩斜塔、巴黎埃菲爾鐵塔並稱“世界三大奇塔”。 2016年，釋迦塔獲吉尼斯世界紀錄認定，為世界最高的木塔。釋迦塔塔高67.31米，底層直徑30.27米，呈平面八角形。全塔耗材紅松木料3000立方米，2600多噸，純木結構、無釘無鉚。塔內供奉著兩顆釋迦牟尼佛牙舍利。我之前在網上看到過關於應縣木塔的介紹，但是，到現場見到實物，還是給我很大的震撼。震撼之一是沒想到塔這麼高，我對高度一直不敏感，在網上看到介紹沒有注意高度，到實地一看，如此高度且無釘無鉚的一座木塔，居然傲立900多年不倒；震撼之二美輪美奐的造型和結構，該塔設計為平面八角，外觀五層，底層擴出一圈外廊，稱為“副階周匝”，與底屋塔身的屋簷構成重簷，所以共有六重塔簷。每層之下都有一個暗層，所以結構實際上是九層。暗層外觀是平座，沿各層平座設欄杆，可以憑欄遠眺。我們遊覽的這天天空湛藍，微風拂面，在旅遊大巴上遠遠的就能看見這座塔，進入檢票口，木塔迎面而來。木塔在湛藍的天空映襯下，雄偉、莊嚴、精巧，微風過處木塔上的鈴鐺叮噹作響，木塔上作窩的燕子撲稜稜的飛進飛出。走近木塔經過近千年歲月洗禮的牆、榫、卯、簷，帶著時光的痕跡和滄桑，無言的向我們訴說什麼。為了保護文物，現在，木塔只能進入一層參觀，其他樓層已經不對遊客開放。
建築史上的奇蹟——恆山懸空寺。懸空寺是國內現存的唯一的佛、道、儒三教合一的獨特寺廟。始建於北魏太和15年(公元491年)，歷代都對懸空寺做過修繕。始建初期，最高處的三教殿離地面90米，因歷年河床淤積，現僅剩58米。寺院修建在恆山金龍峽西側翠屏峰的懸崖峭壁間，全寺為木質框架式結構，依照力學原理，半插橫樑為基，巧借岩石暗託，樑柱上下一體，廊欄左右緊聯。僅152.5平米的面積，建有大小房屋40間。懸空寺的總體佈局以寺院、禪房、佛堂、三佛殿、太乙殿、關帝廟、鼓樓、鐘樓、伽藍殿、送子觀音殿、地藏王菩薩殿、千手觀間殿、釋迦殿、雷音殿、三官殿、純陽宮、棧道、三教殿、五佛殿等。這次選擇到山西旅行，懸空寺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實地參觀之後確實讓我感到我的選擇太正確了。不管是建築年代的久遠，還是建築本身建造難度，以及建築呈現出來的美感，都讓人感嘆不已。懸空寺外峭壁上有“壯觀”二字，傳說是唐代著名詩人李白親筆所寫，壯字比正確寫法多了一點，據說是李白認為懸空寺比壯觀還要多一點。李白的著名五絕《夜宿山寺》“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據說也是描述懸空寺的。
歷史建築博物館——晉祠。晉祠位於太原市區西南25公里處的懸甕山麓，晉水的發源處。晉祠是奉祀西周初晉國第一代諸侯唐叔虞的祠堂，叔虞死後，其子夑繼位，因有晉水，改唐為晉國。後人在懸甕山麓、晉水源頭建祠立設，以祭祀叔虞。酈道元《水經注》記載：“際山枕水，有唐叔虞祠”，即今晉祠。身處晉祠有身處江南園林的感覺，院內綠樹環繞、古木隨處可見，不老泉、小溪水質清澈，各個時期的古建築佈局有序。梁思成先生1934年考察晉祠時說“晉祠佈置又像廟觀的院落，又像華麗的宮苑，全部兼有堂皇的局面和曲折深邃的雅緻。大殿樓閣在古樹婆娑池流映帶之間，實像個放大的私家園亭”。我記得二十幾年前我在《名作欣賞》這本雜誌上曾經看到過一篇介紹晉祠的文章，對晉祠給予高度評價，但是，奇怪的是之後這麼多年，不管是宣傳，還是我周圍的人，很少有提到晉祠的，就在我這次旅行中，打車去晉祠賓館入住，與滴滴司機閒聊，他奇怪我為什麼要選這麼偏遠的賓館，我告訴他是為了遊晉祠方便，司機還說晉祠沒意思，他們太原人都很少來。參觀完晉祠，同時查看一些晉祠資料後，我深深的感到，晉祠是被大多數人忽略但又非常值得一遊的地方。從建造年代看，晉祠發軔與西周初始，也就是距今三千多年前，雖然三千年前的遺存幾乎沒有了，但是故事還在。就算從有文獻記載來算，北魏酈道元《水經注》和北齊魏收《魏書·地形制》都對晉祠有確切的記載，晉祠至少也有1500年的歷史了。放眼全國能超過這個年代的景點屈指可數。從建築遺存看，晉祠內隨便一座建築放在其他地方，都可以是國寶。步入晉祠新大門的第一座古建築水鏡臺，創建年代不像，從建築結構上看當為明代建築。金人臺舊名蓮花臺是宋哲宗邵聖年間（1094-1098）所建，磚石結構的方形平臺上有四個鐵人，鐵人胸前分別有銘文和鑄造年代，鑄造時間分別是1097年、1098年（補鑄）、1423年（補鑄）、1913年（補鑄），鐵人圍繞的臺中央有琉璃瓦製成的小樓閣，為明代建築物。對越坊、鐘鼓樓建於明朝萬曆年間。獻殿晉祠三大國寶建築之一（排名不分先後），創建於金大定八年（1168），明萬曆二十二年（1594）重修，1955年依照原樣用原材料翻修。魚沼飛樑晉祠三大國寶建築之二，它是聖母殿、獻殿之間水塘和橋樑的合稱，有最古老的立交橋之稱。魚沼飛樑創建年代已不可考，但是從《水經注》的記載看，距今至少有1500年，原建位置已不可考，現存魚沼飛樑為宋初與聖母殿同期建成。聖母殿晉祠三大國寶建築之三，創建年代爭議較大，但從多方考證來看，應該在宋元祐二年上據慶曆四年的43年中建成。舍利生生塔，創建於隋朝開皇年間（581-600），現存塔為清代重建。除此之外，還有建於不同年代的苗裔堂、讀書檯、昊天神祠（關帝廟、三清洞）、公輸班祠、唐叔祠、朝陽洞、待風軒、三臺閣和呂祖閣等等，在這麼有限的區域內，這麼多保存完好的古建築，隨便一座都能秒殺許多人氣旺盛的景點。從建築的精美程度看，我不懂建築，但是，參觀了晉祠的一系列古建築後，我還是被震撼到了。一是發現這些古建與其他地方的古建不太一樣；二是發現這些古建除了建築本身美輪美奐外，建築裡的一些配件，如聖母殿的龍柱，43尊宋代塑像等也非常漂亮。水鏡臺前面上部為單簷捲棚頂，背部上部為重簷歇山頂，左右各有走廊連通前後，建築前後造型、功能感覺都不一樣。對越坊四柱三門，雖然很普通，但是單簷下的環環相扣的構件，我雖然不知道怎麼表述，但是感覺與其他牌坊相比結構更復雜，也更精美。魚沼飛樑好像兩座橋十字交叉疊在一起，從高處往下看，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巨鳥。梁思成先生曾經讚歎“此式石柱橋，在古畫中偶見，實物僅此一例，洵屬可貴”。聖母殿43尊宋塑，大多是宋代原件，為了保護，現在只能在外面隔著窗戶參觀，但還是驚豔到我了，過去我看到的古代塑像都是佛像，普通人的塑像這是第一次見到，完全顛覆了我之前對中國塑像比例不好，面部特徵單一的印象。宋代塑像也與難老泉、齊年柏共稱為“晉祠三絕”。
三是感受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來山西之前是否到五臺山我一直很糾結，不到五臺山，覺得它名氣這麼大，既是國家地質公園，自然與文化雙重遺產，中華十大名山，又是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世界五大佛教聖地。去吧又覺得寺廟好像都差不多，近幾年五臺山旅遊的名聲也不太好。但是，在尋找旅行團的過程中，任何團幾乎都要到五臺山，因此，決定還是要去一趟。真正實地到過還是覺得不虛此行。第一，五臺山是中國唯一一個青廟黃廟共處的佛教道場，過去我一直以為藏傳佛教只在藏區存在，沒有想到深處黃河流域，漢民族世代聚居的五臺山有大量的黃廟存在。第二，寺廟的眾多和獨具特色。據導遊介紹五臺山寺廟最多的時候有300多座，現在也還有120座。但我在網上查到的截至2017年，五臺山有寺院47處，臺內39處，臺外8處，著名的有：顯通寺、塔院寺、菩薩頂、南山寺、黛螺頂、廣濟寺、萬佛閣等。未到五臺山我一直以為五臺山的寺廟都在山上，其實大多都是在山腳下的臺懷鎮上，之前還擔心帶著兩位老人爬山會不會有困難，其實是多慮了，我們這次遊玩的五座寺廟既菩薩頂、顯通寺、羅睺寺、殊像寺、廣化寺全部都在臺懷鎮上，根本不用爬山。雖然同為寺廟，但各具特色。菩薩頂位於臺懷鎮最高處，所以一到景點最顯眼的就是菩薩頂和白塔。菩薩頂是五臺山中規模最大的黃教寺院，清朝康熙、乾隆曾數次朝拜五臺山，住宿於菩薩頂。山門前的108級石階，暗指山西舊屬的108個縣。遊人參觀菩薩頂時，可以在這些石階上俯視臺懷鎮全景。菩薩頂的特色就是極具皇家風範。顯通寺始建於東漢明帝永平年間（公元58年-公元75年），相傳白馬寺建成以後，兩位天竺高僧邇葉摩騰、竺法蘭從洛陽來到五臺山，建起了這座寺院，取名大孚靈鷺寺，世稱“中國第二古寺”，它與洛陽白馬寺同為中國最早的寺廟之一。除了建造時間早，顯通寺的特色我覺得是建築風格獨特，一個是明代建造的銅殿，遠遠望去金碧輝煌，非常耀眼；一個是無量殿，整個建築用白色的磚石砌成，不管是建築造型，還是建築的色彩與我們常見的寺廟都不一樣，我們參觀時，正遇到僧人在做功課，我雖然聽不懂他們在唸什麼，但是，感覺他們發出的聲音與這莊嚴肅穆的建築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羅睺寺特色就是殿中置有1座蓮花臺，是一個轉盤，有水波形狀的雕刻。轉盤內側安裝了四方佛，二十四諸天和十八羅漢畫，中央有木質瓣，當花瓣開放時，背對背、面朝外的四尊佛像便會顯現出來，“開花見佛”之名，便由此得來。但是，據導遊講，“開花見佛”的時候很少，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導遊也只見過2次。殊像寺內著名的建築是文殊閣(大殿)，殿內正中佛臺上供奉的文殊騎獅塑像，高近十米，是五臺山諸寺中最高大的一尊文殊塑像。我印象最深的是文殊殿內的殿壁上塑造的五百羅漢渡江的故事。羅漢有降龍伏虎、撼山探海、聆聽講經、端坐習定、腳踩水獸、坐船渡海、飛行空中等各種形像，比通常寺廟塑造的端坐兩端的五百羅漢造型更加多樣，人物更加逼真、色彩也非常絢麗。廣化寺是我們當天遊玩的最後一個寺廟，正在修繕中，所以感覺特點不明顯。
除了寺廟還有一種佛教建築——石窟，也是極具觀賞價值。這次旅行我也到了中國四大石窟之一的大同雲岡石窟。我國石窟的建造與佛教在中國的興盛發展時期基本一致。四大石窟基本上都是從北魏(386—534)至隋(581—618)唐(618—907)時期建造的，尤其是在唐朝時期修築了許多大石窟。四大石窟我除了甘肅天水麥積山石窟沒有去過，其他三個都參觀過。莫高窟名聲最大，它的塑像是泥塑，有彩繪，泥塑都在洞穴中，由於年代久遠，加之人為破壞，很多泥塑、壁畫都損壞嚴重，為了文物保護，洞穴內燈光暗淡，所以不是專門的研究者和愛好者，感覺看不到什麼東西。龍門石窟建在一座山上，塑像是石頭雕鑿而成的，因此，保護相對較好，而且大多數雕像都在露天，便於觀賞，所以我的感受是如果只從觀賞角度看，洛陽龍門石窟最具震撼力。大同雲岡石窟歷史價值不如莫高窟，規模不如龍門石窟，但也有它的特點。雲岡石窟的塑像是用石頭雕鑿後，又用泥塑身、上色，因此，與龍門石窟石像相比，雲岡石窟的雕像色彩豐富，人物造型生動，一些洞窟裡還有精美的壁畫，這些壁畫與莫高窟相比保存更加完好。
四是感受晉商文化的傳奇風采。隨著《喬家大院》、《大紅燈籠高高掛》等一大批影視作品的熱映。喬家大院、平遙古城近二十年來成為旅遊的熱門目的地。大多數人到這幾個地方遊覽，也就是看看當年富甲一方的商人是在什麼樣的豪宅生活的，同時，找一找影視作品中出現的場景。在我這次旅行中感覺最不好的就是到喬家大院和平遙古城這一天，導遊一天安排了三個購物點，真正需要好好停留的景點只能匆匆而過，所以，只能算到此一遊。不過由於之前讀過餘秋雨的《抱愧山西》，因此，實地參觀這些晉商通過一代一代人的努力，留下來得深宅大院，還是很有感觸。晉商匯聚的平谷、祁縣、平遙，遠離大城市，在上世紀初交通極度不發達的時期，為了生存、為了生活，一群群、一代代的貧苦農民、市民通過走西口的方式，創造富可敵國的財富，建立了中國特色的金融系統，留下一座座大院，留下了今天讓人流連忘返的平遙古城。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他們，是什麼啟發了他們，雖然許多書籍、許多影視作品都有挖掘，但是，為什麼同樣受中國傳統文化薰陶，其他地區沒有產生晉商這樣的群體，其他歷史時期也沒有產生晉商這個群體，我還是很好奇。但是，不管怎樣，他們確實是值得尊重，值得敬仰的一群人。
2018年6月3日
閱讀更多 文學天天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