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姥的形象
山姥是日本傳說中非常著名的妖怪。她們棲息在深山裡,外形就跟人類中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一樣。頭上長滿了白色的頭髮,臉上佈滿皺紋,眼睛裡放射出駭人的青光,嘴巴咧到了耳根,身體消瘦,四肢如同枯木,手上長著尖銳的指甲,渾身上下粘滿了汙垢,穿的破破爛爛的衣服,或是直接用樹皮草葉裹住身體。
二、吃人的妖怪
山姥喜歡吃人,有一個傳說講道:一個男人出遠門,半夜經過山裡,看見一間小木屋,便打算在其中借宿一宿。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了一個相貌奇醜無比、衣衫不整的老婆子正坐在火堆邊上,簡直像個妖怪一樣。男人雖然心裡面發毛,但已經跨進門了,只好硬著頭皮問老婆子能不能讓他在屋裡面過夜,老婆子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男人坐下來以後,仔細的審視了老婆子一番,越看越覺得她不像人類,心想:我該不會是遇見山姥了吧?這時老婆子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說道:“你剛剛在心裡想:我該不會是遇見山姥了,對吧?”男子連忙說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然後為了避免尷尬,男子就背對著山姥躺了下來,裝作睡覺。可是男子心裡面還在嘀咕:她該不會在半夜把我吃掉吧?這時身後又傳來老婆子的聲音:“你剛剛在想:我該不會在半夜把你吃掉,對吧?”男子見老婆子似乎有讀心術的能力,嚇得完全不敢答話。
接著男子又聽見背後傳來刷鍋和燒開水的聲音。男子心想:不好!這老婆子是要燒開水把我煮了吧?不出所料,老婆子再一次說中了男子的心事。
男子此時嚇得臉都白了,心想:不行!我得想個辦法脫身。老婆子冷笑道:“你以為你跑得就儘管試試吧。”此時男子立即跳了起來,連行李也不要了,趕緊衝出了小木屋。
至於故事的結局,眾說紛紜,有些版本說男子僥倖逃出了山姥的毒手;有些版本說,男子還是被山姥抓回去吃掉了;也有些版本說山姥大發慈悲,放過了男子。
除了在山裡面等待行人自投羅網以外,山姥也會主動出擊,下山來抓人吃,尤其喜歡吃小孩子。柳田國男在《遠野物語》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夫婦到城裡面去給女兒瓜子姬買嫁妝。可是他們離開沒多久,一個山姥就闖進他們的家裡,把瓜子姬給吃掉了,還穿上她的皮,扮成了她的樣子。瓜子姬的父母回來以後,一點沒察覺到女兒的異樣,給她看買回來的各種東西。
第二天,到了瓜子姬出閣的日子,一大早公雞就拍著翅膀叫:“快看糠屋的角落裡有什麼,喔喔喔!”夫婦兩雖然覺得公雞的叫聲很奇怪,但沒有理會,忙著給女兒梳妝打扮,然後扶她上馬,準備出門。這時公雞又叫了:“馬上沒有瓜子姬,馬上只有山姥婆,喔喔喔!”夫婦倆終於聽明白了,將女兒從馬上扯下了一看,果然是假扮的。於是二人合力殺死了這個害人的妖怪,然後跑到糠屋的角落一看,發現女兒的骨頭正堆在那裡。
三、善良的山姥
在上面的傳說中,山姥都是一種邪惡的妖怪。然而在另外一些傳說中,山姥的形象卻是正面的。高知縣的人相信凡是山姥依附的土地都會豐收。據說,曾經有一位魯莽的農夫,覺得自己家的田年年豐收實在有些古怪,就往田裡放了一把火。結果看見一個渾身著火的老太婆從田裡跳了出來,哀嚎著跑進了深山裡。從此以後,那片土地就再也產不出糧食了,那個農夫追悔莫及。
水木茂講道:山姥會在山中採集蘑菇和野菜,還會織布、編草鞋,然後把這些東西帶到集市上跟人類交換味增或醬油。跟山姥交易的人以後會幸運連連。
在鎌倉幕府時代,有一個紡線的少女家中一連三天都會出現一個山姥。她說自己肚子餓了,叫少女請她吃飯,於是少女做了很多飯糰給山姥吃。可是山姥的怎麼吃也吃不飽,最後還把少女辛辛苦苦紡出來的五色線也給吃掉了,才總算滿足。在離開前,山姥告訴少女說:“明天你家窗下會出現一樣東西,不管它是什麼,你都要好好的愛惜。”
第二天,少女來到窗下,卻看見那裡出現的是一大坨便便。少女的家人都覺得太噁心了,以為是山姥的惡作劇,要把它處理掉。但是少女想到了山姥的話,把這堆便便收集起來,拿到河邊沖洗,結果從中出現了一匹五色的蜀江錦。少女將這匹錦賣了,賺了一大筆錢。
在某些傳說中,山姥本身還是作為一種邪惡的存在,但是殺死山姥後,可以從她的屍體中獲得草藥、黃金、錢幣、農作物等東西。
源賴光手下的四大天王之一的坂田金時是被足柄山的山姥撫養長大的。今天日本依然有些地方把山姥視為山神、生育之神、農業之神崇拜。
四、貪吃的山姥
上面山姥和紡線少女的故事中出現的山姥特別能吃,這是山姥的一個普遍特性。有一個牛方山姥的故事講道:
一次,一個牛方(用牛運送貨物的商人)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山姥。後者對他說:“請給我一條魚吧。”於是牛方就拿了一條魚給山姥。山姥當著牛方的面,一口就把生魚吞進了肚子裡,連骨頭都不吐。接著她連問也不問,就跳到貨車上,自己拿起魚,一條一條的往嘴裡塞。沒過多久,幾十斤的魚就這樣被山姥給吃光了,牛方簡直是欲哭無淚。可即使這樣,山姥還沒有填飽肚子,又吃起了拉車的牛。牛方生怕山姥吃完了牛還不滿足,會把自己也吃了,於是悄悄跑掉了。
山姥不僅能吃,還喜好喝酒。她們會到集市上跟人類沽酒,但是山姥的酒瓶就像無底洞一樣,不管倒多少酒下去都不會滿。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山姥不會滿足的性格。
五、山姥是沒落的神靈
弗雷澤在《金枝》中講道原始時代的許多民族都不約而同的將大地視為女神,她賜予了人類豐盛的食物。然而女神這份賜予並不是無條件的,作為回報,人類也應該向女神奉獻一些祭品。作為祭品的往往是活人。
山姥會令田地豐收,能從遺體中產生出草藥和農作物,這些都表明了她具有大地女神的性質。對於農業民族來說,田地豐收就意味著財富增加,因此山姥也被視為財富的賜予者。後來商品經濟崛起,並且滲透到神話傳說當中,進一步加強了山姥和財富的關聯,其賜予人類的東西不再僅限於農業產品,還擴大到了手工業產品(草鞋、布匹)和錢幣上。
另外,山姥還有作為山神的一面。由於山裡物資豐富,所以日本人自古以來就將山視為豐產的象徵。許多地區相信,山神和田神是一體兩面。每年春天,山神會從山上下來,變成田神,保佑田裡莊稼的生長,然後在秋冬季節返回到山上,重新變成山神。山姥棲息于山中,表明她跟山的聯繫。岐阜縣美濃市每年11月7日會舉行山講(山神祭)。人們這一天不能登山,否則會遇到神婆。這裡的神婆顯然是仍然保留著神性的山姥。
山姥既然作為帶來豐收和財富的神靈,那麼肯定也要向人類收取回報。山姥吃人這一點顯然是原始時代活人祭祀風俗的遺痕。而胃口巨大則反映出一種等價交換的心理,即山姥吃得越多,將來賜給人類的財物就越豐厚。
可是後來隨著人類逐漸忘卻了山姥作為神靈的面向,將她當成了一種吃人的妖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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