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一场戏,就能读懂高畑勋

信不信,一场戏,就能读懂高畑勋

かぐや姫の物語

辉夜姬物语

2013

导演:高畑勋

类型:动画

主演:朝仓亚纪 / 高良健吾 / 地井武男 / 宫本信子 / 高畑淳子 / 田畑智子 / 立川志の輔 / 上川隆也 / 伊集院光 / 宇崎龙童 / 中村七之助 / 桥爪功 / 朝丘雪路 / 仲代达矢

2013年的[辉夜姬物语],从月亮上来的“小竹子”辉夜姬,还没有尝够人间况味,就不得不回到月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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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导演高畑勋也一定是回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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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再看一次高畑、铃木敏夫、宫老相聚啊

当年的票房,是真惨淡。50亿日元的制作费,只收回24.7亿的票房。

它改编自《竹取物语》。讲竹笋里长出了一个小女孩,老夫妻把她养育成小公主,她尝尽人间酸甜,却被迫要回到她原本的家——月亮上。

但真好看。

安妮奖、日本电影学院奖、奥斯卡都是这么想的,接连给了它动画长片提名。

它可能是高畑勋的美学最高峰。

最美的一幕,来自辉夜姬与儿时小哥哥舍丸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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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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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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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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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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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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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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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湖泊

单是截的一帧帧静态,也看起来像在飞。

这一场戏,注入了高畑勋所有的魂。

01 飞翔 是为了坠落

要说飞翔,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宫崎骏。

[千与千寻]、[龙猫]、[红猪]、[天空之城]……

而高畑勋明白讲过,虽然作为观众,也很享受动画中的幻想元素,但是,作为导演,他不想用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去刺激观众。

人凭空飞翔,应该算现实中不存在的吧。

[岁月的童话],他为求真实,甚至大胆加入颧骨和嘴角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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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观众的视觉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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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们认为月经会传染,非常还原了

女主角要去采红花,高畑勋就成了红花研究专家,从培育到采摘,门儿清。

更不用说[萤火虫之墓]中,战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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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活的生命说不见就不见

他甚至为了轰炸戏,专门去研究历史上的空袭,飞机是从什么方向飞过来,炸弹爆炸后又是什么反应。

一切,都为了写实、现实、甚至残酷。

即使像[辉夜姬物语]这样,带着传说色彩的题材,他也映照出现实的残忍。

求亲的贵公子说要带辉夜姬纵情山水,只要有真心,去他的万贯家财。这差点就要戳中辉夜姬在笼中的心,却被母亲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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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贵公子看到帘后的人换成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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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没命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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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语重心长,道尽女子不幸

高畑勋是那种人:不虐一虐笔下的人物,不开心。

上世纪70年代,高畑勋和宫崎骏合作《三千里寻母记》。

寻母的马克罗西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这时候偶遇了马戏团的旧识。

按宫崎骏的想法,绝对要来一场夕阳下的奔跑,小伙伴们激动相拥。

但高畑勋作为导演,画风立刻不一样。马克罗西绝望地睡在公园长椅上,远处传来马戏团的音乐,还以为要碰上,结果又走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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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碰上,简直花光毕生力气

哪有那么多愉快的巧合,多的是只差半厘米的丧。

而[辉夜姬物语]中,这一场飞翔戏,是在《竹取物语》的神话结构之外,加的一场非现实主义戏。

高畑为什么能法外开恩,留下浪漫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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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因为,飞翔,之后是坠落

辉夜姬与小哥哥并肩翱翔之际,月亮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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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姬害怕地叫起来

但月亮不理睬她的哭喊。她从小哥哥的怀抱中,坠落到水中。

再说不想走,也没有用了。之前的飞翔有多幸福,之后的坠落,就有多落寞。

真是个残忍的高畑勋啊。

02 认清现实 是为了义无反顾地爱它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却依然热爱它。

高畑勋的现实主义,意义也在于此。

辉夜姬走前向月亮上的人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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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甜苦况味,都比冷冷的月亮有味啊

高畑作品里的世间,有着真实世界的灰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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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变狸猫]里,人类侵占狸猫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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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童话]里,女主角活到27岁,似乎也没有什么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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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之墓],即使同是受战争之苦的人,也未必向彼此释放善意

但高畑勋看待世界的眼光,依然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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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狸猫之间,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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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仍让人浮现笑容

唯有在战争面前,他很坚决地毁灭一切。

作为左派,他痛恨战争到底。

但他仍不认为,[萤火虫之墓]是一部反战片。因为他看透了,现实比动画残酷的多。

“即使看到了这部动画,好战分子仍会认为,如果是我们战胜了就好了。”

辉夜姬也见了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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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公子挤破了头提亲,却没有一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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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也动了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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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像笼中鸟

她再也回不到无忧无虑的童年,连命运也难以受自己支配。

而在这一个飞翔镜头里,高畑道尽了对人间温度的眷恋。

不光是景色好看,不光是视角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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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早画好了这最重要一场的分镜

但到头来还是反复改,甚至开始怀疑这部动画的方向,真的对吗?

依宫地昌幸的话,高畑勋的画功,顶多画画火柴人。

但他对画面总有毒辣的见解。

这一场戏,他就告诉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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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要抱住什么一样,也希望对方抱住。”

在离去的前夕,辉夜姬紧紧地想要抓住地球上的一切。

他在分镜头旁备注:“拥抱,这是我活了77年第一次写这个词!”

在大宅牢笼般的几年后,辉夜姬第一次感受到“生活”。她要抓住,她要抱紧。

这个场景,哪怕在[辉夜姬物语]的上映日期一延再延后,还在做修改。

从单纯的“飞翔”概念,又加上被迫奔跑过渡,以求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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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私奔,更像是逃亡

音乐也是一改再改。

为了按期交工,找来久石让帮忙配乐。

但送来的曲子,高畑还是感觉不对,又返工。

他要求,不仅要有生之喜悦,也要有平静,像是辉夜姬幼时的无忧无虑。

那种对生活、对世界毫无防备又孤注一掷的爱,在经过的山川、耳边的音乐、拥抱、飞翔的双臂中,满溢。

这个世界有灰色,有残酷,但我还是爱它。

高畑勋的飞翔,不是浪漫主义,而是英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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