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白嘉軒後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裡娶過七房女人。

陳忠實後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裡寫過一本《白鹿原》。

如果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有了一本長篇小說,足夠死的時候當枕頭了。

《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白鹿原確有其地。在西安東郊,浦河自北,渭河自西,縈繞澆灌;終南山為屏障,坐立原南。

陳忠實的老家西蔣村就坐落在白鹿原北坡坡跟。

陳忠實寫書的時候,電視信號還越不過原,雨雪天被困在村子裡,收音機除了新聞聯播,就是秦腔。

有興致的夏夜,拿著手電筒進山捉螞蚱,或者在冬季在荒野,隨著呼啦蒸騰開的火焰和滾滾煙霧放飛情緒。無聊時給院子裡的果樹花木修枝剪葉,澆水施肥,他提前過上老年生活。

再加上早起一杯熱茶,睡前兩盅白酒,白鹿原就這樣成了。

白鹿原到底是一本什麼書?

陳忠實借巴爾扎克的話,一言以蔽之:小說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秘史。

強行翻譯一下就是:白鹿原講了漢民族的秘史。

秘史的主角,似乎就是娶過七房女人的這個男人——白嘉軒。

《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電影版白嘉軒

小說的情節是這樣的:

白鹿原活體圖騰白嘉軒天煞孤星般剋死六房老婆之後,意外發現原上另一大鹿家的土地裡似乎埋了什麼了不得的好東西。得到孔明姐夫朱先生的破解,白嘉軒稍施計謀,把這塊蘊含著神秘力量的土地從反派大Boss鹿子霖那裡騙了過來。

於是,得到神秘力量加持的白嘉軒,人生開掛了一樣。不僅順利娶了第七房老婆,還生兒子,修祠堂,建學堂,立鄉約,家室日興,走上人生巔峰。

時間流轉,白、鹿兩家的“原二代”們長大成人——

白家孝文、孝武留存原上,作為族長儲備軍,只把小白鹿精白靈撒出去闖蕩了。

鹿家兆鵬、兆海乾革命的幹革命,當兵的當兵,在外面混得風生水起。

白嘉軒長工鹿三的兒子,叛逆青年黑娃外出打工,拐回了僱主的美豔小老婆田小娥。

後來,黑娃受兆鵬鼓舞夜裡燒了向百姓徵糧的白鹿倉,不得已連夜出逃。

於是,原裡開始主演“寡婦”門前是非多的倫理劇:小娥周旋在鹿子霖和白孝文之間,最後被公公鹿三一刀索命;

原外則是革命與愛情殘酷抉擇的年代大戲:白靈先後愛上兆海、兆鵬兄弟,卻在肅清運動中被活埋。

......

軍閥更替、一波波革命、戰亂、瘟疫之中,這些人都在走向各自的命運。

《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電影版田小娥

或許是為了繞開建國後妖怪不許成精的審查制度,不管是電影改編還是後來的電視劇改編,都弱化了書中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朱先生,所以柴柴理所應當的以為白嘉軒就是整部《白鹿原》的理想人物了。

直到看了陳忠實的原著,才發現並非如此。

朱先生才是靈魂男主呀!

正如臥龍出場要三顧茅廬來個“ 大夢誰先覺, 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 窗外日遲遲. ”的小詩,朱先生出場前也先來了一首七絕:

踏破白雲萬千重

仰天池上水溶溶

橫空大氣排山去

砥柱人間是此峰

緊接著未見其人,先聞其名,介紹他自幼聰慧過人,學識好,道德高,隱居一隅,淡泊超俗,還講了幾個呼風喚雨,未卜先知的傳說:

比如晴天白日穿著泥屐到打穀場上閒逛,結果片刻果真大雨如注;

比如夜觀天象的隨口一句“今年成豆”,結果大豆豐收;

比如誰家跑丟了小孩走失了牛,打筮算卦,都能找回。

......

《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電視劇版朱先生

孔明住在蜀郊的茅草屋,朱先生則住在白鹿原坡白鹿書院。朱先生不僅人神乎其神,在白鹿原還具有無上的公信力。

因為有主角光環,所以來到罌粟地,二話不說套上牛車就把秧苗犁翻了,一紙禁菸令出來,沒一個人說半句不滿;

因為有主角光環,所以清代張英“千里來書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的六尺巷的傳說也成功嫁接到他身上;

因為有主角光環,一張嘴就解除了甘肅派來鎮壓平叛的二十萬清軍,使得四方百姓免受屠城之苦;

因為有主角光環,就在軍閥混戰,你來我往時,安然自保;又在日軍侵華時,站出來投筆從戎,揹著包袱卷兒赴戰場,給學生報仇。

......

就連白嘉軒原本粗鄙的姐姐,成了朱先生夫人之後,也比在自家屋時白淨、端莊、持重,漸漸透出一股聖人的氣色了。

當然,靈魂男主的死,必然有幾分神話色彩:

“冬日一抹柔弱的陽光從院子裡收束起來,牆頭樹梢和屋瓦上還有夕陽在閃耀。朱白氏正打算讓兒媳把孩子抱進屋子坐到火炕上去,忽然看見前院裡騰起一隻白鹿,掠上房簷飄過屋脊便在原坡上消失了。”

朱先生前知兩千年還不夠,還要後知二十年。

朱先生向妻子描述出來為自己設計的墓室,不用磚,只用未經烘燒的磚坯箍砌墓室;墓室裡盤壘一個土炕,把他一生寫下的十部專著捆成枕頭,還有他雕刻的一塊磚頭,不準任何人撕開包裹的牛皮紙,連紙一起嵌到墓室的暗室小洞口。

後來學生髮動革命時,挖墳掘地,整個墓道里只搜出一塊經過燒製和打磨的磚頭,就是封堵暗室小孔的那一塊,兩面都刻著字。一面上刻著六個字:

天作孽猶可違

另一面也是刻著六個字:

人作孽不可活

磚頭摔開成為兩層,裡面同樣刻著一行字:折騰到何日為止!

看到這一段,簡直了!

《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話劇版《白鹿原》

陳忠實自稱朱先生是小說創造之初最早產生的一個人物,原型叫牛兆濂。找物尋人、修縣誌都確有其事,而且還為自己準備了空心墳墓。

更多的,便是作者的想象。

靈魂男主最靈魂的特質還不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如有神助的超能力,而是用

超時代的全知視角對所有事件的進行評判,涉及價值觀和整部作品的態度。

這樣一來,有個原型,反而讓陳忠實更安全。

《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電視劇版《白鹿原》播出時陳忠實已經仙逝。

在世時他看過了陝西人藝、北京人藝的話劇版和2012電影版《白鹿原》。

面對不同版本的改編,陳忠實本人一直保持放手態度。陝西電影家協會副主席、光中影視董事長,電視版《白鹿原》的出品人趙安回憶,電視版拿到立項許可,他其實問過陳忠實對改編有什麼要注意的,陳忠實回答他:“小說寫完,我的事就完了。咋改,找誰改,那是你的事了。

陳忠實逝世兩週年的今天,白鹿原裡的世界已經徹底不復存在,陳忠實塑造的烏托邦也在多元價值觀的碰撞中飽受爭議。

正如他說的那樣,“小說寫完,我的事就完了。”怎麼讀,讀出什麼道理來,那是你的事了。

而他,已經枕著他的文字,於故土安睡,猶如沉睡於星辰大海一般。

《白鹿原》的終極主角,原來不是白嘉軒

(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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