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懒龙虽说落拓不羁,行踪不定,如真龙般游戏人间。但有时为了自保,不得不违心与官府结合,充当帮手。
时间过得很快,已是嘉靖末年。懒龙年龄渐长,行为早已有所收敛,思谋洗心革面,安度余生。不过,很多人却不愿放过他,经常有事打扰。吴江有一个知县,任期内因贪婪成性,秽迹昭昭,并且为人心术狡猾狠毒,深为当地官民痛恨。
一天,他忽然派心腹官差带着重札来拜见懒龙,求懒龙到吴江相见。懒龙素知他为人心术不正,恐不利于己,所以勉强随同官差前住吴江。见了知县,懒龙行礼说道“不知大人呼唤小人有何吩咐?”
知县说道“素闻你神偷之名,手段高强,现有一机密事情求你去做。”
懒龙急忙答道“小人本是市井无赖,承蒙大人另眼相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知县闻言,屏退左右,对懒龙低声说道“最近巡按御史到我县中巡察,尽挑我的不是。我想让你去察院衙里,把他的官印偷出来,让他失职当不成官,解我心头之恨,事成之后,我赏你百两黄金。”
懒龙心中暗想“此人真够阴损,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得罪。”于是,他对知县说道“大人放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懒龙。今夜我就去察院衙里走一趟,请大人静候佳音。”
当天半夜时分,懒龙果然把一颗察院官印偷了出来,双手递给知县。知县大喜,赞道“真不负神偷之名,果然手段高强,即使红线盗金盒,也不过如此而已。”
红线是唐代的一位奇女子,本是潞州节度使薛嵩家的婢女。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要吞并潞州,红线为报薛嵩之恩,夜间赶往魏都,进人田承嗣的卧房内,盗出一个田承嗣平日非常珍爱的金盒。后来,薛嵩把这个金盒并附带一封信送还给他。田承嗣知道薛嵩厉害,只得遣使向薛嵩谢罪。【详见《红线》一文】
知县急忙取出百两黄金赏给懒龙,并令他快些出境,不要在吴江逗留,以免节外生枝。懒龙谢过知县,临行时说道“多谢大人恩赏,容小人多嘴问一句,不知大人要此官印做什么?”
知县笑道“官印在我手里,他就不敢再找我的麻烦了。”
懒龙又说道“小人承蒙大人厚爱,瞧得起我懒龙,我有一句忠言要对大人说,不知可否?”
“有什么话,尽管说。”知县说道。
懒龙停了一下,慢慢说道“小人适才在察院的房梁上躲到半夜,偷看巡案大人在烛下批写书奏,运笔如飞,处置极为妥当,看此人为官正直,并聪敏过人,洞察一切,这件事恐怕瞒不过他。大人不如明天将官印送还回去,就说是夜间巡察时所获,贼已经逃跑了。巡案大人也许会有所怀疑,但是又感谢又害怕,自然不敢再为难大人了。”
知县不听劝告,说道“还给他,他还不照旧找我的麻烦。岂有此理!你走你的路吧,不要管我!”懒龙不敢再多说什么,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巡案御史有事要用官印,打开一看,只剩下空匣,大吃一惊,急忙令内班侍卫到处搜寻,不见踪迹。巡案御史心中暗想“此番下来巡察,没有得罪别人,只有吴江知县知道我对他有所不满。这里又是他的地盘,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肯定是他在捣鬼。好,看我怎样对付他。”
巡案御史下令所有人不许将丢印之事泄漏出去,仍旧把印匣封锁如常,推说有病,不再升堂办公。一切文书章奏,都暂时委托巡捕官收好。一连数日都是如此,知县知道他犯的是心病,暗暗发笑,表面上又不得不应付,前往衙内请安。
巡案御史听到传报,知县来访,格外热情,令人打开小门,直接把他请到内室床前,二人欢然谈笑,说着当地民风、土俗、钱粮、政务,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剖肝倾心,津津不已。一道茶未喝完,又续上一道茶。知县见御史大人如此披肝沥胆,坦诚相待,反觉心中有愧,对他不起。正谈话间,忽然有人报告厨房起火,内班侍卫以及厨房中的伙计们惊慌失措,纷纷跑进来,大呼小叫“火烧过来了,大人快些离开。”
巡案御史脸色大变,急忙跳下床,伸手取过封好的印匣,交给知县“麻烦你替我保护官印,收在县库里,快些派人前来救火。”知县慌忙失措,又不能推辞,只好抱着空匣子跑出。
知县抱着空匣子,如同抱着一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反复思量“他把空匣子交给了我,如果明天照旧送回,他打开匣子不见官印,这罪责难以脱清。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得润开封皮,把懒龙偷来的官印又照原样放了进去,封锁如旧。第二天升堂,抱着匣子送还巡案御史。巡案御史当着他的面,当堂开验官印,处理了这些天所积压的公文。然后,于当天下午起轿离开吴江,回到自己的官衙。不久,便参奏了一本,将吴江知县革职。知县临走时,十分后悔地对衙里官差说道“懒龙这人虽是盗贼,却很有见识,不是一般贼盗所能相比,我真后悔当初不听他忠言劝告。”
懒龙做贼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冒他的姓名做坏事,往他身上栽赃,陷害于他。
苏州府库的小头目王府吏平日素与懒龙有所交往,对他的事情知道得很详细。王府吏是一个贪婪成性,心术不正的奸诈小人,懒龙平常在他的身上没少花费,但他仍不满足。库中近日存放进许多金元宝,赤光闪闪,令王府吏垂涎欲滴,不由起了坏心,趁机偷了十余个金元宝。恐怕事情泄露,但推在懒龙身上,反正懒龙神偷之名,人所共知。
不料懒龙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与妻子的对话,得知被王府吏陷害,如被官府衙役抓捕,有口也分辩不清,所以干脆逃到南京,扮成瞎子替人算命,暂避风头。巧得很,又被张小舍撞见,懒龙求张小舍替他回去开脱罪名,事成之后许以重金相谢。
张小舍回到苏州府,立刻追查王府吏,没费多少气力就将案情弄清楚了,确实是王府吏监守自盗,陷害懒龙。张小舍破案有功,追回元宝,受了官府重赏。
过了一段时间,张小舍又到南京寻找懒龙,懒龙仍在原来的地方假装瞎子摆摊算卦。张小舍走到近前,故意用肩膀使劲撞了他一下,说道“你苏州的事情我已替你了结,你许的诺,什么时候兑现?”
懒龙眼也不抬,说道“我从来不失信,你回家到房顶上找找,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张小舍一听眉开眼笑“当然了,老龙说话从来算数。”
张小舍告别懒龙,回到家中,到房顶上寻找,果然有一包金子,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快刀,吓得张小舍直伸舌头。“这个狠贼!他怕我缠住不放,所以用金子谢我,又用刀来威吓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藏到这里的。我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懒龙自从经历这件事后,更厌烦了刀头舐血的生活,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了。从此,在南京街头便多了一个瞎子,白天摆摊算命,晚上就借宿在长干寺中。据说,这瞎子算命算得非常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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