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百合:老 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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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井

家乡的陈年旧事在我心中如同屋后老井上缠绕的麻绳,虽已风化的斑驳不堪,还是紧紧的贴在腐朽的轱辘上,寂莫在水泥、钢筋合成的楼群后,记忆着一个贫苦而生动的乡愁。

这口老井,挖掘时间不详。但井壁用烧砖砌箍得相当精细。井的傍边生长着两人合抱不拢的皂角树,树上悬挂着一块用坏了的犁铧。树的另一侧放着一个硕大的碾盘,是碾谷磨粉砸辣面用的石头工具。老井、槐树、碾盘构成了这个古老村庄里一道朴素风景,是当时人们开会,议事,乘凉的最好去处。是众乡亲聚集传播信息的老碗会,也是货郎、买豆花等生意人最惬意的行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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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口老井,井口不大,却蕴藏着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井水,在那个靠天吃饭的渭北旱塬上,曾滋润着一个生产小队的人畜饮水日子,灌溉着三百多亩良田,眼热着邻队邻村人的望井兴叹。“地平水又浅,离城不太远,户户出先生,好女不出村”。言简意赅的乡村民谣是人们对该生产队优势的最好诠释,也是邻村女儿家选择对象时最钟意的风水宝地。在那个落后、困荒的年代,这个小小的生产队因有这口宝井而鹤立鸡群,显得格外富足、先进、文明。

一个旱情严重的夏天,老井皆力发挥着它的功能,两泵并用,两股白哗哗的水柱,喷射而出,叮咚地流向干渴的田地,灌溉着割完麦子后点种的玉米。黄昏时分,各式盛水器皿从各自家里搬运过来,排成一行长长的队伍。车拉的、肩挑的、手提的、怀抱的……他们要把明日一天的人畜饮水攒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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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九的大姐姐站在长队中,手不闲地编织着长长的麦杆,绕成一大团,掖在胳子窝里,如同掖着那情窦初开的心思,手里不停着活计,眼晴不时地瞅着正在给各家盛水的后生。

隔壁的秀才大爷抖动着山羊胡子,给放学回家与他抬水的孙子讲说着有关老井的轶事,“很久以前,这里是古关中道上的驿站,送信的官差到咱这,已经是人困马乏,喝一瓢老井里的清水,闭上眼晴在大碾盘上打个盹,再起身进城……”孙子一边移动着排队的水桶,一边啃着黄白相间的大馒头,偏着脑袋聆听着。

二嫂子两根黑长的头发辫子在扁担挑水的晃悠里摆来摆去,那小蛮腰扭得婀娜多姿。不远处打夯固渠的叫夯大哥立即来了灵感:“春生看上了粱秋雁呀,哎~哟呀,老粱气的翻白眼呀,哎~哟呀,自由恋爱就是个颤呀,哎~哟呀,俩人互助闹生产呀,哎~哟呀……”。井边的人听着铿锵有力的叫夯声,笑了。打夯人汗流夹背的喊着,醉了。

就连颠三倒四,裹着三寸金莲的老奶奶在家也呆不住了,柱着拐杖,佝偻过来,用宽大的袖子遮着掉了门牙的嘴,跟跑过来的老队长搭腔:“他叔,队上开大会,我也有个漏题(问题),媳妇把我装水用的老瓮给……”队长那能顾得上,火烧火燎到皂角树下,手把铃绳,使劲地敲打着那半片生锈的犁铧。然后一个箭步跃上碾盘,拿起大喇叭:“大家赶快到打表场上救火,麦草摞子着啦,赶紧……”。一串铃声,一声号召,从各自家里跑出的男女老少拿棍的、扛掀的、披衣的、勾鞋的……不由分说,提起路边接水用的家伙在渠里灌满水,蜂拥到碾麦场,激烈的灭火之战就此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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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血红的残阳,照着精疲力尽,手脸皆黑的众乡亲,几只蝙蝠翻转在天空,一片带着麦香的潮湿青烟在空旷的黄土地上弥漫。夜幕降临了,一弯明月慢慢地爬上皂角树,满天星星安分的眨着眼晴,一窗窗淡淡的灯光相继消失在农家的窗棂,只有哗哗的井水声响彻在静谧的村庄旁,如同夜间奏出的乡间小调,使无常紧张后人们在叹息中听到的天籁,安抚着劳作一天的农人。

老井,这口让我们赖以生存的老井,在岁月的流年里慢慢地失去了昔日繁荣,带着朴素的感情,被遗弃在历史的角落中。农村生活,不再是麻绳能够拧出的花,它需要更多的、先进的、科学的元素。

如今,皂角树、大碾盘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那口老井仍孤寂地坚守在原地,哪怕被成片的杂草湮没。绕井一周,拾起一粒石子,从井盖的石条缝隙里投下,传来“嗟啦”一声,显然老井已干枯多年。

是啊,四十年的经济大潮,裹挟着乡下人匆匆的脚步、盈盈的憧憬和淡淡的无耐,走出农村,涌向城市。四十年的人生沉浮,使我疏远了群集的欢愉、乡邻的纯扑和我儿时的天真。只有这口陈年老井,正如它井畔轱辘上缠绕的麻绳,久久地牵绊着我的思绪,使我放慢脚步,静下心来,闭目回想起曾经的甘甜和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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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

本名刘红利,陕西凤翔人。感受文字之美,静享读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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