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之死: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在竹林群友一個個或主動或被迫的走出竹林後,嵇康卻對權貴招喚棄之若履,對好友的勸降怒聲嘲罵,這就顯出了其剛而不羈的飄然人格。

嵇康之死: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嵇康,字叔夜,譙郡(今安徽宿縣西南)人。曾做過魏中散大夫(皇帝的侍從散官),所以後世又稱作嵇中散,他是“竹林七賢”的代表人物。

嵇康在四十歲時被殺。他是由鍾會構陷,司馬昭下令殺死的。

鍾會構陷他,是因為他曾蔑視輕侮鍾會。

鍾會也是個聰明有才能的人,當時正得司馬昭的信任親厚。他慕嵇康之名,前往拜見,嵇康見鍾會駕車到來,不以禮接待,端坐打鐵不理睬鍾會。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鍾會只好轉身回去,這時嵇康忽然開口問道:“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答道:“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對鍾會如此,對過去視若知音而今投入司馬氏陣營的朋友更是如此。

景元元年(公元261年),“竹林七賢”之一的山濤由吏部郎遷散騎常侍,成為天子近臣。司馬昭要山濤推薦一個人選代替原職,山濤推薦了嵇康。嵇康非但拒絕接受官職而且對山濤的行為十分鄙薄一反“愛惡不爭於懷,喜怒不寄於言”的常態,竟然寫信絕交,痛斥山濤。這便是著名的《與山巨源絕交書》。

嵇康這個人顯然有個“看人說話”的特點:關係越疏遠,陌生的人話越少。對鍾會只講了兩句話,十個字。他的另一封絕交書寫了不到三百字,而給平生知交山濤的這封信,竟長達一千五百餘字,在整個漢魏時代的信函中都算是長的。在絕交書中,嵇康首先對這位朝夕共處二十餘年的知己竟然毫不知己表示極大的遺憾。他說,我從小死了父母,自動被胞兄疼愛驕縱,養成了許多懶散的壞習慣。當世所重的經書我是從不涉足,倒長了一身肥肉,懶筋。常常十天半月不洗臉梳頭,甚至瞌睡來了連小便也懶得起床,象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做官呢?比如阮籍吧,他的涵養那麼好,從來不開口談別人的過失,不過愛喝幾杯酒而已,竟被天下禮法之士恨憤如同寇仇,我比他差多了,還能側身仕林嗎?接著他用極調侃的筆調告訴山濤,對官場自己有“七不堪”、“二甚不可”。一是喜歡睡懶覺。做官得天天按時入朝,我不堪。二是興之所至抱琴行吟,獨往獨來。做官要被吏卒們守住,不得獨行妄動,我不堪。三是我這個人身上有蝨子,免不了要搔癢癢。你叫我身裹華服正襟危坐,見了長官還得拜揖,我不堪。四是我素來討厭寫公文,但人間多事,官案上必然文牘如山。不理罷,犯教傷義,勉強理罷,生性又做不到,我不堪。五是我這個人不喜歡弔喪,但時下重禮教。做了官就無法擺脫這一切,我不堪。六是我不喜歡俗人,而官場盡被俗不可耐的人充斥著,與他們打交道我不堪。七是我這人極怕麻煩,做了官日理萬機俗務纏身,我不堪。更為嚴重的是,我這個人時時非議湯武,菲薄周公孔子,加上剛腸嫉惡,好發議論,更不會為情所容。世上事不可勉強,你愛做官就做好了,怎麼能象莊子說的那樣,拿死耗子肉去喂鳳鸞一類的珍禽呢?

顯然,《絕交書》不是邏輯嚴密的宏辭高調,不是義正辭嚴的據理力爭,更不是君子風度的婉言拒絕,這是張狂的瀟灑,褻瀆的酣暢,是憤世嫉俗的玩世不恭,是痛快漓淋的嬉笑怒罵!可以這樣說,一篇《絕交書》把嵇康的風格、個性發揮到了極致,也把他對司馬氏集團以及整個醜惡的社會現實的反抗態度表現到了極致。嵇康在絕交書中把山濤挖苦得那麼厲害,而山濤居然沒有動怒,也沒有接受他的絕交,因為從十八年後山濤親自將他的兒子舉薦出仕這一點可以看出,他仍然將嵇康視為知交。山濤心裡很明白,正如自己選擇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路一樣,憤世嫉俗的嵇康選擇了與現實、與司馬氏集團絕交。

回過頭來再說鍾會,自從在嵇康那裡吃了“虧”以後,就一直懷恨在心,俟機尋找報復的機會。

恰值此時,魏國出現了一個冤案。即呂安被其兄呂巽誣告案。呂安是嵇康的崇拜者、好朋友,東平郡(治所在今山東東平縣)人,平時和嵇康有交往。每當想念嵇康時,就不遠千里驅車採訪。他的哥哥呂巽是個品行很壞的傢伙,但和鍾會都是司馬昭的親信。呂巽姦汙了呂安的妻子,又反過來誣告呂安不孝。不孝在當時是很重的罪名,於是呂安被捕入獄。

呂安自然不服,申訴說嵇康可證明自己冤枉。嵇康明知自己出頭凶多吉少,但義不負心,出面替呂安辯白,保證呂安無不孝之事。

這次事件實際超出了冤案本身。當時司馬昭正欲在平蜀滅吳後取代魏室,鍾會此時便在司馬昭耳邊說嵇康的壞話:“嵇康,臥龍也,不可起。公無憂天下,顧以康為慮耳!並說嵇康曾經想幫助叛亂的母丘儉,當時已有人舉報到山濤那裡,只因為山濤沒有相信和上報,所以嵇康之案未受追究。鍾會還引古論今:“昔齊戮華士,魯誅少正卯,誠以害時亂教,故聖賢去之。康、安等言論放蕩,非毀典謨,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畔除之,以諄風俗。”(均見《晉書·嵇康傳》)

鍾會的這兩段話,前一段是說嵇康是智謀超常的人,一旦有了機會會成為司馬氏大患的;後一段則是講找藉口殺掉嵇康、呂安是有帝王之志的人應做的正經事。

促使司馬昭下決心找藉口殺掉嵇康的另一個深層原因,是嵇康娶魏室之女為妻,也就是說,嵇康與名義上的魏國皇帝有親戚關係,而司馬昭是早巳準備對魏取而代之的,加上嵇康又被稱為“臥龍”,所以殺掉嵇康是除去了一個他纂魏的潛在敵人。

於是,司馬昭同意將嵇康、呂安處死。

面對充滿動盪、混亂、災難、血汙的社會和時代,以瀟灑放縱,飄逸脫俗的風度緊裹著對人生命運的苦腦和恐懼,而縱情精神馳、遊戲人生,是魏晉名士所獨有的精神。而其中“竹林七賢”之首的嵇康更是達到這種風度最高境界,他與權臣鍾會的鬥法可謂無為而勇,雖然鍾會的反擊策略也算高明,但畢竟是拾人牙慧落了下風;而在與走出竹林,俯身權貴的好友山濤的鬥法中,他則是痛斥怒罵,憤然絕交,真稱得上剛而不羈的典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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