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創造101》裡的王菊聊了聊。每個人都會好奇，當巨大的人氣突然降臨，她要如何應對？作為這群女孩中一個特別的存在，她會遭遇什麼？這篇對話裡，有你們要的答案。
文 | 羅婷
王菊給人的第一感覺是瘦。不僅是她，所有的101女孩都要比鏡頭裡要小上一碼，細腰細腿，塞進粉色的制服裡。
6月7日，杭州郊外的浙江廣電園區內，她們早晨7點開始拍攝宣傳照，很多人凌晨2點後才入睡，看起來大多臉色疲憊。過去一個月，這些女孩們是網絡上最熱門的話題人物，其中，26歲的王菊，又是熱度最高的選手之一。
和節目裡不同，王菊私下很安靜。就像置身巨大的龍捲風，外面是劇烈的氣流，風暴中心波瀾不驚。因為不能用手機，她還沒能很真切地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麼，以及她上了多少次熱搜，衍生出了多少流行詞彙。但讓她開心的是，她可以去拍廣告了——這是人氣最直接的證明。
每個人都會好奇，當巨大的人氣突然降臨，她要如何應對？作為這群女孩中一個特別的存在，她會遭遇什麼？但後來我們發現，她似乎鼓舞了更多人。一位排名靠後的選手這樣說：“菊姐26歲了，都能煥發第二春，那我為什麼不行？”
“意外和堂皇”
每日人物：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被很多人關注了？
王菊：封閉訓練，我們用不了手機，所以沒有直觀地感受到這些，都是聽別人說。身邊的老師或者工作人員告訴我，你上熱搜了，你知不知道？我說我不知道。當第二個人問我，我會說，嗯……我知道。
但有一些感覺是，採訪變多了，會參與節目中創意廣告的拍攝。拍攝這個廣告的選手，一定是人氣很高或者能帶來好的影響的選手。
每日人物：站在風暴中心的你，內心反而很平靜？
每日人物：那你覺得真實的你是怎樣的？你最吸引粉絲的特質又是什麼？
王菊：每次採訪都會有人問這個問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覺得我什麼點吸引到粉絲，和粉絲自己覺得我什麼點吸引到他們，是不一樣的。我不想侷限他們。包括我們追求自己喜歡的偶像，也不是喜歡他們的所有。儘管我們可能都喜歡一個人，但每個人的需求是不一樣的。
王菊在101舞臺上為自己拉票 圖 / 網絡
每日人物：之前你說覺得能來這個舞臺像一個白日夢，之前做過這樣的夢？
王菊：比如做模特經紀人，帶模特在後臺候場時，光只會照到T臺那一塊地方，我有時候站在暗處，就會忍不住想往前走。有時候平面拍攝，我看到模特被所有人圍在中心，我站在外面也會想象，是我站在那個地方，被所有人關注，我是這個鏡頭的核心。
每日人物：那到了現在，夢實現了，一下湧過來，任何事情都在急速變化，你的第一個感受是什麼？
王菊：有點意外和堂皇，一切會不會來得太突然了？反正挺矛盾的。要想在這個行業生存下去，觀眾的喜愛是重要的基礎。但是太快了，我會覺得自己有點消化不了。所以現在就在被推著快速去消化和學習這些東西。
“你們說沒有性感，我來了”
每日人物：怎麼會想到來參加這個比賽？
王菊：當時我們公司一個經紀人把通告發到模特的大群裡，我也看到了這條消息，裡面有幾個關鍵詞，網綜、唱歌、跳舞。我說這不是我喜歡的東西嗎？那我也去面試一下。經紀人就說，那你去啊，都是很調侃的。
第二天填報名的單子，我旁邊一個經紀人看了我一眼說，你真的要填啊？我說對啊。她又站起來問那個發通告的經紀人，你真讓她去面試啊？她說對啊，讓她去好啦。大家還是都在調侃嘛。
每日人物：我聽導演組說你面試時特別積極？
王菊：其實我填完單子之後，一直在想要不要去面試。我去得很早，後來模特也來了，我就讓她們一個個排到我前面，看看她們表現好不好，如果很好我就不上了。後來想，不行，要是今天我不上，我感覺自己會後悔，沒試過的事情是最會後悔的事情。我就說了我想試一下。
每日人物：他們還說，在節目最開始，女孩子們都穿得粉嫩，就你穿了一件皮草，你說是為了展現你的攻擊性？
王菊：我覺得這是我自己一個標誌性的東西。入營第一天我就穿皮草去的。因為之前踢館失敗，黃子韜老師就說，性感這一掛，101個女孩中，沒有人比得過我們公司的熱依娜。我想說，我也可以很性感，只不過沒有施展。入營那天我就穿了這身最具攻擊性同時也很性感的衣服。你們說沒有性感，但我來了。
3unshine成員Abby退賽後，王菊補位。 圖 / 騰訊視頻
每日人物：踢館失敗之後，有人退賽，你補位，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接到了補位通知？
王菊：當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入營的選手早上6點多就離開了。我一個人在酒店裡收拾行李，準備訂回上海的高鐵票，就有一個工作人員來敲門，說稍微等一下。他告訴我有一位選手因為個人原因退賽了，你可以自動補位，馬上整理一下，兩點過去入營。當時一是覺得很開心，二是覺得自己得到了第二次機會，就是這次機會了，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要竭盡全力去做。
“一個女性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不是在此”
每日人物：節目裡放了你以前的照片，很瘦、很白，但你說以前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美，為什麼你的審美有這樣的變化？
王菊：我對自我的認知一直處於摸索狀態。女孩子都是愛美的。我上大學開始打扮，會模仿別人。今天看到一個漂亮女生，試試她的風格，看到另一個，又想試試她的。當時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學習能力很強，但是從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特別自信，因為一直沒有確認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
但現在我知道什麼風格適合我。我個人更喜歡歐美系，因為我覺得曲線是女性獨有的美，應該凸顯出來。有人會覺得不喜歡，覺得這是不是過分顯眼或暴露了，可我覺得對於女性來說，這是值得驕傲的一部分。
王菊的ins上，保留了她摸索屬於自己風格的記錄。 圖 / 網絡
每日人物：你在節目裡談到校訓和獨立的重要性，讓很多觀眾對你有了好感。
王菊：當時不是特別清楚。寫那首歌的時候，是覺得中學校訓確實很好，也是想著寫出這4個詞，凡是我們學校畢業的女生，就一定知道，我想引起她們的共鳴。畢業後，這4個詞很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之後的求學或生活經歷中，我一直在尋找這4個詞的真正意義，以及思考我應該怎麼去做到。
每日人物：當時學校裡關於獨立的教育是什麼樣的？
王菊：我們每年都會有很多文藝演出，每個班級會有表演，那些活動基本都是老師下來傳達一下，所有的準備都是學生自發完成的，很考驗團隊的協作能力和大家的執行力。這會讓學生形成一種獨立思維，我不依靠任何人，而是自己邊學習邊完成。
每日人物：那你覺得什麼樣才算精神獨立和經濟獨立？
王菊：精神獨立，首先自己要有比較穩定的三觀，不會輕易地被別人的言論所改變。你會受別人影響，但一定不會是顛覆性的改變。
經濟獨立，因為小的時候，我還蠻漂亮，會有一些長輩開玩笑說，長得這麼好看，以後要傍個大款。現在叫嫁給富二代了。但長大之後我會思考，女人是不是一定要找一個好老公，讓他提供很舒適的生活條件？一個女性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不是在此？
可我覺得，當你的經濟不能完全靠自己，其他東西也會被影響。因為在一個家庭中，誰握有經濟主權，誰就握有話語權。我不想完全被另一個人左右，哪怕這個人是我的伴侶。雖然我還沒有自己的婚姻，但我從別人的故事中感受到的是這樣。
每日人物：這種獨立和你的家庭有關係嗎？
王菊：其實更多是自己慢慢摸索出來的。我想做的事情很多，大學我就打零工，少問父母要錢，因為挺難以啟齒的。而且我家本身也不富裕，非常普通，不常出去下館子吃飯。我想要的娛樂消遣活動，就應該憑我自己的能力去完成。
“為什麼沒有一所學校願意招我？”
每日人物：你說你一直都有表演的夢想？
王菊：從小就有，但只不過大家對這個行業的看法就是外貌優先，如果你的外貌並不那麼出眾，很難有機會出頭，這也是一直以來身邊所有家人、朋友們的想法。
每日人物：之前有過類似的嘗試嗎？
王菊：我很小就在少年宮學了舞蹈和表演。也有導演去班上選角時，我被選上了，但是我媽覺得小孩子還是讀書比較重要。高三那年我參加了藝考，專業是表演，北電、中戲、中傳、上戲我都去了，可是都落榜了。
這件事情對我打擊很大，覺得自己很努力在減肥了，也上了很多課，老師對我的評價也不錯，可是為什麼沒有一所學校願意招我。我媽那時就說，你試也試過了，是不是該死心了？所以之後我就把這個事情埋在心裡，也不敢再浪費時間，去做一些無謂的嘗試。
每日人物：但是你還是會對舞臺有執念？
王菊：當時覺得自己沒有能力進入行業，因為外貌上的阻礙。儘管我對自己的外貌滿意，但是不符合主流的審美。不過我還是會尋求表演的機會。比如說大學生話劇社或者藝術節，凡是有類似的演出機會，我都會盡力去爭取。
“凡是有類似的演出機會，我都會盡力去爭取。” 圖 / 網絡
每日人物：大學畢業之後你換了那麼多工作，最後去做模特經紀，也是因為想更接近舞臺？
王菊：我最開始做老師，它是一個重複性非常高的工作，年年都是教一樣的課，我一度非常痛苦，覺得自己不適合，精神上的東西沒有被填滿，就想尋找一份工作，給我精神上更大的滿足。
去做模特經紀，一是覺得有機會學習怎麼跟人打交道，二是為了看經紀人怎麼運作，有沒有機會迂迴地把自己送到舞臺上。做一些跟自己喜歡的事情相關的工作，說一定有一天就可以得到機會。
每日人物：每一次送模特到T臺上，感覺會很複雜嗎？
王菊：是，每一次把她們送上去，都會有這種感覺。可能她們要做的事情看起來很簡單，從T臺這頭走到那頭，一圈回來，可能就短短的30秒。可是於我而言，它也是一份燈光下備受矚目的工作，還是會羨慕。有時候看到模特們對待工作態度消極，我會覺得她們不珍惜。
“不會所有人都永遠那麼挺你”
每日人物：現在你站在這麼大的舞臺了，也是在燈光下備受矚目了，那種感覺是什麼樣的？
王菊：自信和享受吧。我感覺反響一次比一次更熱烈。從第一場沒有人認識我，沒人喊我的名字，我也對不上任何人的眼光，到第二次有人叫出王菊，到第三次有我的應援手幅和花朵，粉絲們舉著那些東西，而且很顯眼，和別的都不一樣。
王菊與自己的應援花籃合影 圖 / 網絡
每日人物：那你給父母打電話時，會發現他們的態度有變化嗎？
王菊：有。來之前我跟我爸說要參加這個節目，他還嘲笑過我：當什麼明星？很潑冷水的那種。但是上次通電話，我爸就說，看了我上次的演出，覺得我練習得很好。這是從小到大第一次，我爸認真地看了我表演的節目，並且給了我這麼好的評價。
每日人物：你進入這個行業，對於你父母來說意味著什麼？
王菊：我媽媽會覺得這個行業比較複雜，她出於對自己女兒的保護，不希望我攪和到裡面，只願意我簡單、平凡過這一生。包括這一次比賽，看到我走到現在，我媽媽也是說，你可以做這個事情，但是你一定要走正道。我明白媽媽的意思是什麼。其實我很清楚，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我知道分寸在哪裡。
每日人物：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沒有這個機會，你原本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王菊：機會這個東西實在是太縹緲了，我一直在等這個機會。這個節目的slogan裡有一個詞是逆風翻盤，就像是我經歷的一切一樣，這個機會好像就是為我打造的，給我準備的。但是即使沒有這個機會，我喜歡的東西也不會放棄，應該會作為一個愛好維持下去。
每日人物：你會有一種擔心嗎，這麼巨大的名聲，如果來得很快，會不會去得也很快？
王菊：我會有這種擔心，很多東西確實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在這個過程中自己學到的東西，收穫的東西，是別人帶不走的。
每日人物：所以如果有一天，可能這種熱度真的消退了，你怎麼辦？
王菊：一定會有，不會所有人都永遠那麼挺你。可能有一天，甚至比較快，我會被大眾慢慢遺忘，但如果我還想做這行的話，一定是拿實力和作品說話。因為有的人可能不被記住，可是他的作品會被流傳很久很久，會成為一個經典。我希望別人很久後記起我，也是因為我的舞臺和作品。
（本次訪談為群訪，部分問答來自於其它媒體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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