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艾香蒲,牽掛了誰的端午?

陽光漸漸攀爬到聳立的水杉枝頭,蟬鳴叫醒了一個夏天的生機。隨著夏日一起被喚醒的,還有漸漸臨近的端午節。趕在雨季到來前,勤懇的人家早已採摘好了艾草和粽葉,將艾草成捆束好,掛在中堂一側,以示莊重。而粽葉則晾在廚房案板上,只等白淨的糯米躺上,包裹成軟糯可口的粽子了。

屋外細雨飄飛,屋內把酒言歡,便是端午節的光景了。“粽子香,香廚房,艾葉香,香滿堂……”的童謠一唱響,便意味著這一年走到了中間的當口,而甜潤可口的粽子似乎稍稍緩和了這半年來的忙碌,給人們小憩的機會。雨水滴簷,婦人們圍坐在不大的廚房裡,一邊敘著家長裡短,一邊嫻熟地將棕黃色的葉子團裹成瓷實的立體三角,用絲線繞上幾匝…..艾草的香雲蒸霧繞著庭院,雄黃的醇香則讓人想起一個個動人的遙遠傳說。

說來包粽子這件事,常常是母親一手包攬。許是她孩提時代對這一節日寄託著深深的情感,以至於成家之後,依舊熱衷於操辦此類瑣碎而莊嚴的事。端午來臨的前夜,她就忙碌了,第一步便是將粽葉浸入水中,泡過後的粽葉會變得溫軟,第二天又在沸水中重新洗過。其次就是將糯米泡上一夜,時間加上水的作用,次日的糯米便顆粒分明,色澤飽滿。母親對待包粽子一事的認真,從此便可見一斑。屋頂上方升起的裊裊炊煙,粽葉在沸水中翻覆的聲響,在雞鳴日升的清晨,都讓人期待而激動。

這種興奮主要來自於母親對我的寬容,允許幼年的我參與到包粽子這項神聖的工作中來。母親說她同我一般年齡時早已能在廚房獨當一面了,而那時的我卻只能按圖索驥,東施效顰,如今想來不免慚愧。只見母親先撿出三片形狀大小類似的粽葉,去除其中兩片的根莖,以迅疾的速度將其疊成漏斗狀,放入適量的材料,勻力壓平,這時第三片葉子登場,糯米紅棗等細碎的食材便以一種和諧的姿態躺在三片粽葉之間,細絲線繞過幾匝,便是成品粽子了。不僅如此,母親還能在粽子上做出各種花樣,精緻的各類動物頭像,妙趣橫生。相比之下,我卻是眼高手低的,糯米常常不聽話地溜出粽葉,斷掉的絲線,難以摺疊的粽葉,都使我沮喪。這時候母親就會一遍遍地耐心教導我,反覆練習包粽子的動作……日後人生遇到困難時,我總會不自禁地回憶起無數個同母親一塊包粽子的清晨,正如她所教導我的,耐心走下去吧,一切都會好起來。

中午的暑氣溜進悶熱的廚房,母親一邊用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將落的汗水,一邊在紅彤彤的灶火前坐定。熱烈的火苗象徵著生生不息的希望,而只有它們,才能與母親寄託在粽子裡的情意相配。長時間的水煮,我便在咕嚕不停的水聲中焦急等待。四五個小時之後,眼看著日落西山,在眾人期待中出鍋的粽子,自帶著夏日的燥熱。它要求每一個人耐心地剝開那厚重的衣衫,第一口先嚐嘗那糯米的軟,深入進去,再細品豆沙、紅棗的甜…..

又是一年端午節,如今就著仲夏的初陽細說從頭,不免感慨。想起去年還趁著端午節回老家了一趟,同叔叔嬸嬸們圍坐少時的廚房裡包粽子,經過多年的鍛鍊,我已深得母親真傳。而母親佈滿老繭的雙手,卻不再利落如年輕時。只覺歲月匆匆,小小的粽子裡包裹的是兩代人對時令更迭的情分,更多的是母親對我們這群遊歷在外的孩子們深沉的牽掛。每每端午過後離家,母親總會精挑細選塞一大包粽子讓我帶上,說是留著路上吃。回城路上車內似有滾燙的熱風,不禁伸手摸了一下包裡還帶有熱氣的粽子,沒能控制得住奪眶而出的淚水。許是年歲的增長讓我愈發煽情,但此生母女一場已是上蒼恩賜,與其說我痴戀粽子的甜糯,不如說是痴戀故土,和母親的疼愛。

時光在不經意間畫下橫豎撇捺,人生的篇章也早已翻過幾頁。可只有記憶中的粽香飄遠,帶我回到那片熱土,讓我感受久違的溫情。

碧艾香蒲,牽掛了誰的端午?

作者王潔,中國散文學會副秘書長,陝西扶風人。作品散見於《光明日報》《中國文化報》《中國藝術報》《讀者》《散文家》等報刊,出版有散文集《六月初五》、長篇小說《花落長安》。屢獲全國職工散文大賽、全國海洋文學大賽丶全國青年散文大賽一二等獎。因創作成績突出,獲第二屆“三秦優秀文化女性”榮譽稱號。餘秋雨、賈平凹等多位國內知名學者對其作品給予高度好評與肯定!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