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碧華:岡仁波齊熱的冷思考

最近,電影《岡仁波齊》在文藝圈內很熱,我之所以說是“文藝圈”,因為這部片子的導演和編劇顯然很理想化,這部試圖與眾不同的電影,包括題材,包括表現手法,實際上難以打動大眾,它是小眾化的。因為凡是涉及淨化靈魂的作品,我尚未看到能對大眾起到潛移默化或立竿見影的效果,如同前些年張藝謀精心推出的《山楂樹之戀》,觀眾在為那個純情的時代甚至流下了眼淚,但走出電影院,依然有許多流過淚的人縱情聲色……

不同時代背景下的人們,必然有著不同的靈魂呈現,何況不同的文化背景呢?而《岡仁波齊》完全表現的是朝聖生活,這於藏民族之外的所有民族而言,完全是一個陌生的世界,我們坐在電影院裡的人,真的只能是“觀眾“,是”局外人“,大眾無法去置換自己,從而帶來震撼心靈的效果。但小眾,即文藝圈子裡的人,因為天生敏感,能有所觸動,並吟詩作賦,感慨一番。但感慨過後,生活還是那樣的生活。

導演試圖用一種鮮明反差的效果來剌激觀眾,公路上,那嗑長頭的朝聖者與背向而馳的車隊,實際上代表了現代與傳統、物質與精神的兩組元素,結果這種對比帶來的效果是,幾乎所有的觀眾都在指責那些開車的人為何不減速,不向那些虔誠的磕頭者致意。

我認為,如果導演執導這部片子要達到這樣的效果便認為洗滌了觀眾的靈魂,那便大錯特錯了。前面說過,這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不同世界的人,誰也無權指責他們各自的選擇。

開車的人,也許正急於趕路,青藏高原氣候變化快,他們要趕在某一場大雪或風暴之前抵達某個歇息點,他們的腦中裝著的是一家的油鹽柴米,是一趟下來的利潤多少,對常見的朝聖者已習以為常。各自的世界,互不打擾。正如那些朝聖者,他們也許從未在意過開車的人要減速向他們致意,“在意“的是局外人,是觀眾。一個真正虔誠的朝聖者,心中只有一步一步接近的”佛“,而沒有其他。

如果指責司機們不減速的理由成立,那麼,批評朝聖者的理由也可以成立。當朝聖的習俗形成時,那時是沒有平坦寬闊的公路的,朝聖者都是選擇艱險的路以“苦其心志“,才能以顯虔誠,昇華靈魂。但自從有了現代公路,朝聖者就自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較為輕鬆的路,這是不是虔誠度已不如以前了呢?而且,修建青藏公路時,平均每公里都犧牲了一名戰士,那平坦的公路邊,每隔不遠就有簡易的墓碑,又有誰放緩腳步向那些偉大的戰士致敬呢?不僅朝聖者沒有,我想許多進藏旅行的人很少有。

因此,兩種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很難說誰能影響誰。倒是導演安排的一個情節,已將他的初衷給毀了。電影中,客棧的女老闆稱自己身體太差不能前去朝聖,願以10萬元請人代替。這樣的情節絕對是真實的,也符合藏區受現代生活衝擊的事實,連藏人中都有了女老闆這類用金錢換取靈魂的人,外部世界,物慾橫流,淨化心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並非能靠磕長頭能解決得了的。

世界就是這樣,強勢文化總會像一塊磁鐵,吸附著其他的鐵屑,不管你是否願意,只要鐵屑一步步靠近,最終會身不由己。這部電影的價值,我認為只有“提醒“,提醒外部世界的人,還有一種人活在另一種世界裡,對物慾的貪念,可以適可而止,如此而已。

至於片尾曲——導演給我們準備的心靈雞湯,那完全是虛偽的囈語:

就讓我

來次透徹心扉的痛

都拿走

讓我再次兩手空空

只有奄奄一息過

那個真正的我

他才能夠誕生……

導演教導人們淨化得“兩手空空“,他自己正計算著這部片子賺了多少銀子,下一部片子該潛規則誰——請原諒我此刻的靈魂有點骯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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