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成记忆|在荣成老辈儿有个日子叫开山日,你知道吗?

“开山日”三个字,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似乎极为陌生。

何为“开山日”?山不是每天都开着么?我们想什么时候进山就什么时候进山,想去哪座山就去哪座山,这还用开吗?不!你错了。山是在那儿,但旧时,山是不容许我们想进就进的,也不是想怎样砍柴就怎样砍,尤其是到了秋天开山日那三天,进村的桥头是专门有人把守的,搂草的人推着车下来,守护人上去“咚”一铁棍,顺着草包网兜窟窿眼捅进去,看看里面是否私藏了粗木、活木杈之类,若是检查出有丝毫滥砍滥伐的违规行为,一网兜草便会全部扣下,这一天,你便白忙了。

荣成记忆|在荣成老辈儿有个日子叫开山日,你知道吗?

过去,生活条件艰苦,人们在冬春季节上山捡拾枯枝败叶当柴烧。

说到这你又要问了,何必专找那三天上山,平时不会抽空去山上么?若你这样问我,那我得好好问问父亲了。

其实,在父亲刚给我讲了故事开头的时候,我的心里早已有一股又一股的暗流涌动,似乎旧时搂草砍柴的乡亲,都是与我扯着骨头连着筋的,彼时的辛苦劳累依旧会在今日的某一天被生生撕扯了出来。

“那个年代没有电,没有液化气,农村烧水做饭,全靠烧柴草,而生产队为了发展生产力,大力养猪牛羊、鸡鸭等,因此,作物秸秆几乎全用来喂牲口了,村民分到的柴草很少,农村烧草相当紧张。合作社时期,不能私自旷工,村民都得靠挣工分吃饭、养家带口,由此,农村的柴草就显得极其金贵了,尤其是到了寒冬腊月,没有了柴草,饭都没得做,烧炕取暖更是不敢想象的事。由此,才有了后来秋后全公社集体放三天假开山搂草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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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可真热闹。”我插话说道。

“岂止是热闹,那简直是壮观。”父亲说。到了开山这一天,全公社的人都会起早到王家山村搂草,有的甚至前一天晚上就来,用小车推着锯子、镰刀、抓齿等工具,挑着网兜、草包之类,肩膀上还要挂着够一天吃的干粮。夜间,站在村子向西张望,整个山上到处都是火堆,那是进山的老乡为了取暖就地燃起的,远望,那一丛丛燃起的火堆好似一簇簇盛开在暗夜里的花朵,给人一种极其神秘的感觉。

伴着父亲的讲述,我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似乎那些画面瞬间就把我带到了刀耕火种的原始年代,那些不知自何处走来的人们,摸黑走入莽莽的群山中,不知要干些什么,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事实上,等不到天明,村民们便开始摸黑搂草,这搂一堆,那搂一堆,也就是俗称的“占地”,有的甚至趁天黑去偷别人家的草。流传最广的一段笑话说:“有一人夜里上山,忽然看见脚边有一网草,惊喜之余,偷偷扯起网包就走,后来网包放下的瞬间,惊觉草里有动静,点上火柴一看,也不知谁家孩子蜷缩在草里睡着了。”所谓做贼心虚,毕竟也是为生活所迫,村民的心本质上都是善良的。尤其此等场景,盗草贼也不能把人家孩子也一并盗走,思来想去,即刻又灰溜溜地摸黑把网包送回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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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父亲笑了,我也笑了,慨叹偷草之人还算善良。但这些不和谐的音调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乡亲还是通情达理的,毕竟就三天的开山时间,搂草就已经够辛苦了,哪还有时间再去你争我吵。大多时候,整个山野听不见说话声,只听见“唰唰”的搂草声、“噼啪”的砍柴声、“嗖嗖”的野兔跑、“嘎嘎”的山鸡飞,间或夹杂着山雀“喳喳”似受了惊般的鸣叫声。远远望去,满山搂草的人群好像无数个环卫工人在为大山进行一次大扫除。累了,搂草人就坐在地上,掏出饼子嚼几下,渴了,就近找山泉喝两口。或者,放开嗓门吆喝两声,于是熟与不熟的搂草人便会停下忙活的手,凑一起抽袋旱烟聊两句,便算是歇息了。

我屏息凝声,认真地听父亲讲述那旧时的搂草场景。

“要说热闹,收工的时候最热闹。”父亲接着说。因为一天下来,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收拾战利品回家了,那网兜、草包一个个圆鼓鼓的,被草挤得仿佛一块块奇怪的巨型压缩物。从山上往下搬太费力了,无奈之下,只得从山上往下滚,碰到树和石硼少的地方还好些,碰到障碍物多的地方就费劲了,不是草包挂在树上就是被高高的石硼凭空顶起数丈高,再落入下方的河道里,无奈,只得又吆喝着壮劳力齐心协力把草从河套里抬上来,那情景一点都不逊于电影中的惊险镜头。待一切收拾妥当,弯转的山路上便开始热闹起来,推的推、挑的挑、背的背、也有“突突突”开着拖拉机的,整个山道宛若一条长龙,缓缓地向着村庄的方向移动。暮色下,听不见说话声,只听见搂草大军的脚步声、扁担“咯吱咯吱”的晃悠声以及拖拉机“突突突”的行进声。车水马龙的景象一直持续到晚上八九点以后,搂草大军才会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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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父亲似是早已沉浸在往日劳作的场景里面。旧时的辛苦,在今日回味起来,竟然还夹杂着那么一丝不舍与留恋。但倘若此时我和父亲说起旧时搂草真有趣之类的话题,父亲饱经沧桑的脸庞会立马变得更加凝重:“那时候的人啊,都遭了老罪了,三天的开山日,像咱本村的还好点儿,外村的都不知遭了多少罪,起早爬五更(荣成方言,意思是起得很早)的,不搂草,真没得烧的,等开山日一过,王家山大小山头、沟涧河谷,凡是可烧的杂草枯枝全部一扫光,就仿佛像被人剃了头,瞬间干干净净。夸张点儿说一片枯枝败叶也难寻了。”

寻常的日子里,父亲的话让我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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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物质生活富足,人们不需要再为柴草劳碌。走入大山、亲近森林只为放松身心、为一家人带来游玩的快乐。

曾几何时,搂草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种全公社的人一起出动搂草的壮观场面更是再也看不见了。但这份记忆依旧在,就像父辈的那辆架子车依旧在,却已经很少使用,多半放在某个角落布满了灰尘;网兜、草包、抓齿杆也被高高悬挂于弃用的屋子里,经年不动。一晃经年,一切都退出了旧时的舞台,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去不复返了。

现如今,新时代的农民早已从繁重的搂草砍柴的劳动中解放出来,液化灶、天然气早已走遍了千家万户。如今,秋冬季节再难看到有人去山上拼死拼活的搂草砍柴了。经常可见的,却是一些注重养生的人群在山水间自在游走的身影,是一些喜爱户外的摄影爱好者端着相机,尽情拍摄新时代大好河山的勃勃英姿。除此,别无其他。

但旧时开山日,却永远鲜活在我们父辈的记忆中——那是一道永远消失在时光中的奇特场景、是一幕再也回不来的岁月剧情啊。

文:张福友 张向平 绘图:王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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