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曦，銀白的光芒逐漸地露出啡紅，照著窗簾的淺薄內帳，光線映入殿中。
女人一襲月牙白的長裙，側臥在軟榻上，左手一捲書，右手一杯茶，鵝蛋臉兒絕色豔麗，眉如黛墨，唇如點絳，慵懶妖媚。
一旁站立著一位青衣女子，說道：“宇文燁造反，目標只是皇位。從焦北到燕京，他攻下各城守兵，進入燕京之後，直殺入皇宮，藩王府兵沿途對百姓並沒有燒殺搶奪，且先燕帝早已失民心，所以，他只用一個月的時間便內外整頓完畢，如今，無論是宮外、朝堂還是宮內，都已步上了正軌。”
“宮內？”鳳九歌挑挑眉。
“除了曾經服侍過前朝皇族的宮人之外，其他的宮人都被宇文燁留用了。”
鳳九歌美眸微眯，冷嗤一聲，“他還真敢！”
“宇文燁給前朝宮人都服下了毒藥，只要他們對新皇室忠心，便會每個月都得到解藥。”
“敢用舊人，他不僅要有膽魄，還得有手段。”鳳九歌將那捲書放到桌上，站了起來，走向了窗前，“青鳶，有阿澈的消息了嗎？”
青鳶低下了頭，“還…沒有。”
鳳九歌微蹙秀眉。
翎宮的人查了一個月，竟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那天晚上身手奇高的男人，一身將帥戎裝，身份定然不凡，但他到底是什麼人？
那晚，他將她關到鳳鸞宮偏殿，又將阿澈藏到了何處？
“鳳家那邊有什麼消息？”
“宮主放心，宇文燁派重兵圍守侯府，但是，並沒有傷及侯府任何人。”
“宇文燁到底想要做什麼？”她皺眉。
沒有處置沈離澈和她，也沒有動鳳家？
“宮主，屬下定會繼續追查小皇帝的下落，但是宮中危險重重，您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我不能走。”
那個男人說過只要她‘乖一點’，阿澈便會沒事。
不管真假，她都不能在不清楚阿澈處境的情況之下，擅自離開皇宮。
“宮主……”
“你不用多說了。”鳳九歌走回了榻邊，從一旁的檀木盒子裡拿出一封信交給了青鳶，“把這封信帶去侯府交給我爹。”
青鳶接過信，“是，我這就送去，宮主，您在宮中還需多加小心，今日早朝上，已有人提議清除前朝餘孽。”
鳳九歌拳手捏緊，“你們要儘快查到阿澈的下落，去吧。”
青鳶走了沒多久，鳳鸞宮就來人了。
“郡主，您這邊請。”
隨著聲音傳來，偏殿的門被人緩緩地打開，宮女簇擁之下，一位妙齡少女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衣裙走了進來。
鳳九歌微微挑眉，站了起來，看向了她們。
“大膽前朝餘孽！見到郡主還不下跪？！”為首的宮女衝著鳳九歌低喝一聲。
鳳九歌杏眸微冷，神色淡淡地靜立，一語未發，一襲白衣素雅無華，卻給人一種不可輕易冒犯的矜貴。
“罷了，她好歹是前朝皇后，就當是留給她死前的最後一絲尊嚴吧！”宋淑綺驕傲地揚了揚下巴，一臉恩賜的模樣，目光落在鳳九歌絕美的臉龐上的時候，眸底掠過一抹嫉妒！
她是焦北第一美女，卻沒想到還是差了鳳九歌一大截。
鳳九歌目光一凜，“你是誰？”
“焦北宋將軍府大小姐宋淑綺，太后特封我為郡主，也是燕國未來的皇后。”宋淑綺湊近了她的身邊，紅唇微勾，低笑道：“鳳家有女傾城色，冠絕燕京無人敵。今日一見，方知傳聞非虛，只可惜紅顏薄命。今日我特奉太后懿旨，前來送你一程……來人，將東西呈上來！”
“是。”守在殿門外的一個宮女，端著一個檀木盤子走進來。
白綾一條，賜死！鳳九歌水眸幽冷，心裡有些疑慮。
既然今日朝臣要求宇文燁清除前朝餘孽，那麼，這個時候即使有旨意也應該是聖旨啊。
“鳳九歌，接旨謝恩吧！”宋淑綺示意宮人將白綾放到了一旁，紛紛退了出去。
鳳九歌佇立在原地，分毫未動。
宋淑綺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她今天的任務就是“監刑”。
鳳九歌一死，從此，冠絕燕京的人不就非她宋淑綺莫屬了嗎？
這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呢！
因為心情愉悅，宋淑綺也不著急去逼鳳九歌，恩賜她多呼吸一口這世間的氣息。
當然她也不會一直等下去，所以，大概半柱香之後，宋淑綺便說道：“時間到了，鳳九歌，請吧。”
兩位宮女走了進來，拿起了那條白綾就往一旁的樑上一懸，然後走了過去，就去拉過鳳九歌。
鳳九歌任由她們推著她走近垂掛的白綾，她知道這裡並沒有重兵把守，以她的輕功想要脫身並不難。
但是，她都被賜死了，那麼……阿澈呢？
他們是不是已經對阿澈下手了？
“沈離澈呢？”她看向了宋淑綺問道。
“沈離澈？哦，你是說前朝小皇帝啊，他已經被賜毒酒死了，所以，身為他的妻子，你也該追隨他去了。”
鳳九歌聞言，心裡一陣刺痛，臉色煞白！
阿澈……
她愣怔之間，宮女趁機上前，將她往前一推，直接把白綾纏上了她的脖子。
白綾賜死，如果不願自己來，那麼，別人會恰當地‘搭把手’。
等到將人勒死了，再吊掛起來，也就算完事了。
宮女將白綾往鳳九歌的脖子上纏住，她依然是失神怔然著，一動不動，宮女一人拿著白綾的一邊，正待使力的時候……
“聖旨到！”
殿外傳來太監尖細高昂的聲音。
殿裡的宮女，連忙鬆開了手中的白綾，宣旨太監步入殿中，所有人都紛紛跪地。
“鳳九歌接旨。”
鳳九歌看了宣旨太監一眼，他身上穿著的是大內總管的服裝，這顯然是皇帝身邊隨侍的太監總管。
她垂眸，緩緩地跪下。
“宣聖上旨意：鳳九歌出身忠良世家，嫻雅端莊，只因祖訓迫嫁於前朝小皇帝沈離澈，朕心寬厚，憐其無奈，遂開天恩，廢鳳九歌前皇后名分，恩赦其返忠肅侯府，欽此——”
鳳家祖訓，鳳嫡女適齡即入宮為後。
一道聖旨，就這麼強勢的替沈離澈“廢后”了，不僅恩赦鳳九歌，還恩赦了“忠肅侯府”。
鳳九歌心中，越發地猜不透宇文燁的心思了。
但是，宇文燁下這樣的旨意，是不是阿澈其實還活著？
“鳳九歌，還不謝恩？”劉公公看著她。
“謝陛下……”她伸出手，接過了聖旨。
如今的局勢，她只有活著才有可能護住阿澈。
“怎、怎麼會這樣？”宋淑綺震驚得站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劉公公，“劉公公，太后懿旨是要賜死鳳九歌……”
“郡主，這天下是陛下做主，不是太后做主，你可明白？”劉公公笑著問道。
宋淑綺臉色微微一白，這些時日，她在太后耳畔煽風點火，加之今日早朝的事情也傳開了，太后終於下旨將鳳九歌賜死，沒有想到還是遲了一步……她剛剛真不該給鳳九歌留時間！翌日上午，忠肅侯府。
“先廢除你前朝皇后的名分，再恩赦你，入京以來圍禁候府卻又沒有下一步的裁決，這必定是想要向天下人彰顯他的寬厚仁德，這個宇文賊，城府極深！”侯爺鳳承乾捋著鬍子，也是揣摩不出宇文燁那逆賊的心思。
鳳九歌坐在一旁斟茶，“爹，上次我讓青鳶捎信給您，就是希望您能明白姑母的意思，時至今日，我們不能再陷入危局，保存勢力才能保護阿澈。”
提起唯一的胞妹，鳳承乾眼眶微微溼潤，“嗯，無論如何，都要護那孩子周全，只是青鳶說至今仍無他的消息。我只怕這孩子會是凶多吉少，自古以來，前朝皇帝哪個能得善終？”
“是我失責了，沒把阿澈保護好。”鳳九歌雪眸微黯，“我發誓，只要他還活著，我今後會盡全力護他一生安順周全。”
此時，有人敲門，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侯爺，青鳶回來了。”
鳳家父女倆對視一眼，鳳九歌說道：“快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青鳶走了過來，朝著他們微微頷首。
“見過侯爺，宮主，有小皇帝的消息了。我們這段時間找遍了整個皇宮、各處監牢都沒有發現小皇帝的蹤跡，原來宇文燁將他關在了柳丞相府的暗室裡。”
“竟然是丞相府……”鳳九歌訝異。
那真是一個讓人料想不到的地方。
“既然宇文賊將阿澈關到丞相府，那麼必然是還沒想要處置他。”
鳳九歌端著精緻的玉茶杯，微微斂眸，看似把玩茶杯，實則心思千迴百轉。
宇文燁將沈離澈關在丞相府，看來他對柳奎很是信任。
“青鳶，丞相府的守衛如何？”
“回侯爺，丞相府的守衛外松內嚴，而且，小皇帝被關在暗室，我們也是準備了很久才潛入丞相府探知到這個內情的，目前也沒有親眼見到過小皇帝，此時想要施救的話……恐怕不容易。”
“不是不容易，是很難。”鳳九歌放下了茶杯，說道：“宇文燁這麼安排，用意很明顯。他暫時不會對阿澈動手，但是，他也絕對不允許有人救走阿澈。雖然我不知道他這麼做到底有何用意，但是我可以肯定宇文燁很快就會有新的決策了。”
“宮主，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繼續盯著丞相府，讓落塵召集翎宮所有精英到城中，等候我的行動消息。”
“宮主，時間拖得越久，恐怕小皇帝的安全就越成問題……”
“三天。”鳳九歌微微垂眸，“如果三天之後，宇文燁還沒有其他明確的決策，我們就尋找時機動手。”
“是！”
以宇文燁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既然已經開始處理前朝舊人，那就不會拖得太久。
因此，事情也確如鳳九歌所預料的那樣，第二天的下午，宇文燁的“新決策”就出來了，劉公公親自到忠肅侯府宣旨。
那是一道足以將整個侯府，乃至整個朝堂都欣起巨大波瀾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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