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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欣賞】懷念澇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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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溝夾峙出一段平緩的坡地,上大而下小,分明是一條奮尾而遊的金魚。魚頭朝下、臨溝,溝裡早年有清泉一眼,若不是有斷崖壁立,深到數丈,那魚一定早已縱身入泉,或者跳入溝底那條清淺的溪流,說不定早已混跡江湖,任意遨遊去了。莊子就座落在魚頭的部位。大約是七八十年前,莊子裡來了個堪輿家,說這裡風水好,只是美中有不足。村人皆不懂風水,只知道金魚好,問他原因,堪輿家說:魚沒眼睛就沒生氣、靈氣。村人就更不懂了,難道你還能給它安上眼睛不成?堪輿家說:能,你們可在莊左莊右各挖一大圓坑,積洪澇山水而為壩,就等於是魚的眼睛了。村人果然遵囑照辦,為金魚鑲上了一雙眼睛,誰不希望自己的村莊人傑地靈呢?

只是打我記事起,這魚就只剩下了一隻眼睛,這眼睛就在我家門前,另外一隻眼睛早被人圈佔填平了,於是莊子就成了一條獨眼金魚,風水不能說是很好,也不能說是不好,一般罷了。

童年時候的玩樂似乎都在澇壩邊。除了冬天,澇壩什麼時候都有水,尤以夏秋兩季為最,那水與壩面齊平了,滿得一點一點往外溢。壩呈圓形,淺,中間最深處剛好夠到一個大人的膝蓋,可能是出於安全考慮。有小半畝地大,處在三條道路的交匯處,形成了一個大三角,澇壩正好就在那三角上,不過壩是圓的,因為金魚的眼睛就是圓的。下雨時,雨水由東南和東北的兩條路上下來,然後注入澇壩,壩西為埂,埂下一人處緊傍著一條路,南北走向。壩的周圍是合抱粗的楊、柳、榆、槐,都有些年成了。那些樹木愛在水裡照它們的靚影,我們就偏不讓它們照,投個石子到水裡,激濺起一個小小的漣漪,一圈圈的擴散開去,那些樹木的影子一疊一疊的,象扭水蛇腰。樹木的濃蔭罩著這一方澇壩,澇壩那裡永遠都是清涼而又適意的,永遠都是消暑的好地方。一年偶爾的幾次村民會議都選在這地方開,澇壩一圈兒都坐滿了人,那水裡盡是人的倒影。

我們一般不下水,這不是因為怕水對自己不利,而是怕水底有破瓶碎瓦,怕紮了自己的腳丫子,所以對於我們常在壩邊玩耍大人都很放心,說你不怕紮腳你就下去,大家雖小卻都不傻,只有傻子不知其中利害才肯下去。剛下過雨的壩水是渾的,看似一汪黃湯,上邊漂了些雜質,需要沉澱上幾天,壩水就清得能照出人影兒來。藍天透過樹的縫隙一直看下來,於是水裡也就有了個天,壩水看起來就深得沒邊沒底。

我們一幫孩子就各自摺疊了紙船放在水面上,希望它能由壩這邊漂到壩那邊去。由於水是靜態的,那紙船就無法自己行走。玩不了紙船就玩泥巴,直到把我們自己玩到象泥巴一樣。

往往是夏天的正午,飯後,我們正玩泥巴時,就有年輕的媳婦姑娘三三兩兩的來這裡洗衣服。如果我們在東,她們就在西;如果我們在北,她們就在南。因為我們玩的那邊,常常把水攪得很渾。她們來時,我們往往早來了,佔據了有利位置。她們一邊笑罵一邊走到壩的另一邊去,然後把一雙白淨素手伸進水裡搓呀、洗呀,那手就越發白淨好看了,和我們的泥手相比,簡直是判若天壤了。

其中有個叫玲子的姑娘,是這莊裡的數一數二,沒有那個年輕人見了不喜歡,走過了又不想的,我也喜歡我也想。可惜玲子姑娘早有了主兒,就惹得大家欲罷不能的,只恨這世上就只有一個玲子,要是有十個八個玲子就好了。現在,水裡又有了一個玲子,那麼,這水裡的玲子就是我的了。可是,玲子洗完衣裳走的時候,水裡的玲子沒有了,我想,水裡的玲子一定是回到水裡去了。我曾面對著水叫:玲子玲子你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可水裡的玲子就是不出來,只有玲子洗衣服的時候她才出來,然後一個在水上洗,一個在水下洗;玲子笑一個她就笑一個,玲子不笑她不笑,她只認玲子當朋友。以後呢,我就不敢對人說那就是我的初戀,因為那時我才十歲剛過一點,但我確實曾在那裡有過一段時間的痴心妄想。

後來我長大了,從書裡電影裡知道這世上還有更大的水域叫江河、叫湖海,知道了這些,就知道家鄉的澇壩是有多麼的小了,渡不了船也養不了魚,興不了狂風也掀不起淘天巨浪,它不過是一條魚的眼睛裡汪了些水靈,天雨則明,天旱則暗。說家鄉就是一條魚,那它就是一條擱淺在幹山枯嶺裡的旱魚,註定終生要行動不便,註定我的身心要充滿飢渴。看中國的山水畫多了,讀中國的山水詩多了,我就愛上了江南的水鄉。就算我走過很多地方,但命裡註定我要一直向西,或者一直往北,因為那裡更適合我作衣食謀。江南再好,畢竟那不是我的江南,家鄉的澇壩再小,那畢竟是家鄉的澇壩,也畢竟給予過我一段快樂難忘的生活。有時不免要想,要是我能天天守在它身邊,而不再四處流浪奔波,簡直就是一種福分了。

在家鄉短暫逗留的每一個月夜,我愛靠著一棵樹坐在它的旁邊,看天幕似水、水似天幕,就有蛙鳴鼓動,一聲疊著一聲,直到把夜叫深、叫涼。我就想它是西湖、是錢塘、是宋唐秦漢、是遠古。是走不遠的紙船,是玩不完的泥巴,是追不到的那個人。夜已很深很深了,我還在盡著我的想象,盡著我的回憶,思接著千古,人憑著澇壩。

等我再出去時,澇壩就成了我鄉愁的一部分,那是貧窮乾旱故鄉里的一點醒目和溫柔,讓我歡喜讓我憂。

這世上的一切東西,莫不帶有宿命色彩,一切都在劫難逃。有誰會知道,家鄉這隻金魚的眼睛,也有永遠閉上的時候。起先是連年乾旱,澇壩由於長時間沒有雨水補充,終於亮出了它的底兒,又翹起了泥卷。我的一個堂叔就在壩的下邊取土打胡基,使本來單薄的壩體更見單薄。一場大雨之後,那單薄的地方就垮塌了一個很大的壑口,沒有留住多少水在裡邊。澇壩都成了這個樣子,卻沒有人想著要補上,大家都任其缺著。下雨的時候,盛不住大水,但終歸是有些水在裡邊的,只是少得可憐。秋風起,落下無數黃葉,鋪滿壩面,時間一長,漚成肥黑水,發出一種濃烈的臭味,讓人掩鼻猶恐不及。因為澇壩最靠近我家,父親就填埋了它,一直墊到和我家的場院一般高,然後築了一圈矮土牆,那澇壩所在地就成了我家的私有地方。

陪讀的時代,這村莊不但沒了澇壩,幾乎所有的年輕婦女跟著所有的孩子去了鎮上的學校,紙船、泥巴、白素手,都跟這個村莊沒有絲毫關係了,村莊就象一條垂死的金魚,我看不出它的生氣究竟在哪裡?靈氣又在哪裡呢?

「美文欣赏」怀念涝坝

2018年3月26日(農曆)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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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林,本名麻科舉,靜寧甘溝鎮人。生於1972年9月,農民,初中文化。曾在《西風》、《崆峒》、《靜寧文藝》發表散文、詩歌、小說數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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