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最酷才女:狂罵老師魯迅半輩子,叫郁達夫「變態!色情狂」

有這樣一個傳奇性的人:她一生橫跨兩個世紀,執教五十年,桃李滿天下;

她既是當時被社會各界所熟知的名作家又是一位學者,創作生涯長達八十年,發表文字四百多萬字,人稱文壇“常青樹”;

最有意思、最傳奇是她曾是魯迅的學生、崇拜者,但後來卻陡然一變,成為“罵魯第一人”,將以反對魯迅為半生事業。她就是民國才女——蘇雪林。

蘇雪林,原名蘇小梅,字雪林,後以字行世。祖籍安徽,素有“安徽才女”之美譽,據考是蘇軾的後裔。

蘇雪林是一個很有性格的人,她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就和馮沅君、凌叔華等女作家齊名。

20世紀20年代,蘇雪林與冰心、丁玲、馮沅君和凌叔華同享五大女作家之譽,1990年代又與冰心、巴金等共獲亞洲華文作家基金會頒發的資深敬慰獎。但她的一生都是以教書為業。

民國最酷才女:狂罵老師魯迅半輩子,叫郁達夫“變態!色情狂”

毫無疑問,蘇雪林是個奇人。

魯迅先生在世時,她對魯迅極為推崇。

魯迅先生去世後,她卻一直對魯迅口誅筆伐個不停,甚至還將自己“反魯”的大部分文章結集出版成《我論魯迅》一書。

魯迅是1936年10月19日去世的。

魯迅去世不到一個月,蘇雪林就拉開了她“半生‘反魯’的序幕”。

她公開祭出“反魯”大旗,破口大罵魯迅是“褊狹陰險,多疑善妒”,“色厲內荏,無廉無恥”,“玷辱士林之衣冠敗類,二十四史儒林傳所無之奸惡小人”,在文壇“興風作浪”,“含血噴人”,其雜文“一無足取”,“禍國殃民”。

就連她的老師胡適也覺得她的論調不厚道,有失公允缺乏風度。對她進行了委婉的規勸和批評,但她依然故我,一直以“反魯鬥士”自居,其立場之頑固,言辭之偏激,遠遠超過了與魯迅有過節的胡適、林語堂、梁實秋等人。

而在這之前,她稱呼魯迅先生是“中國最早、最成功的鄉土文藝家,能與世界名著分庭抗禮”。

這種轉變,確實令人瞠目結舌。

郭沫若也罵過魯迅,不過是在魯迅去世前,他撰文罵魯迅是“封建餘孽”、“不得志的法西斯”。

魯迅也撰文罵過郭沫若,說他是“才子加流氓”。“遠看是條狗,近看是條東洋狗,仔細一看,原來是郭沫若先生。”

眾所周知,郭沫若是一個很沒風骨的人。

魯迅去世後,郭沫若面對全國人民哀悼魯迅的形勢,立即轉向,連夜寫了《民族的傑作—紀念魯迅先生》的悼文,指出魯迅的死,是“不可測算的重大損失”。

在“文化大革命”中紀念魯迅時,郭沫若說:“魯迅如果還活在今天,他是會多麼高興啊!他一定會站在文化革命戰線的前頭行列,衝鋒陷陣,同我們一起,在毛主席的領導下,踏出前人所沒有走過的道路……”

郭沫若對魯迅態度的轉變,我們很容易理解,但要理解蘇雪林,卻不那麼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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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林曾經在魯迅面前自稱學生。她創作的第一部作品是《綠天》,書一出版她就送給了魯迅一本。

她還曾公開撰文,對魯迅的《阿Q正傳》等小說創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她到底跟魯迅有什麼仇什麼怨,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魯迅屍骨未寒之際就對他口誅筆伐呢?

有人分析她之所以罵魯迅,是因為魯迅曾經冷落過她。

說是在一次宴會上,主人把蘇雪林介紹給魯迅時,魯迅只是點點頭,既沒有握手,也沒有寒暄,令蘇雪林非常尷尬。

還有人說是因為她愛上了魯迅,但魯迅不搭理她,所以她因愛生恨。

不過,我個人更傾向於另外一種說法:自“女師大”風潮以後,蘇雪林與魯迅對女師大校長楊蔭榆女士在女師大風潮中的所作所為看法截然相悖。

隨著時局的變化,她與魯迅在思想上的分歧愈來愈大,所以她對魯迅越來越反感。

關於“女師大”風潮,讀過魯迅那篇《紀念劉和珍君》文章的我們應該不陌生。

在我們固有的印象裡,女師大校長楊蔭榆是個站在愛國學生對面的反派,可今天我們回望那段歷史,會對她有多一點點的理解。

楊蔭榆要求學生只管讀書,不要參加過問政治活動,反對學生動不動就上街遊行,實際上是在保護學生。她擔心學生們成為各種政治力量的“棋子”,白白送死。

而魯迅是革命派,他一方面為愛國學生們的死感到痛心,一方面又為他們的義舉感動。

雙方都沒有錯,都不是壞人,只不過立場不同。

要知道的是,抗戰爆發後,侵華日軍要楊蔭榆出任偽職,遭到她的嚴詞拒絕。她多次責備日本軍人燒殺搶掠的行為,還打開自家院子庇護那些被姦淫的婦女,結果被日軍射殺。

只不過,因為政治原因以及為我們所推崇的賢者(魯迅)諱的緣故,很多人都不知道楊蔭榆是這樣一個人。

人們對她的印象,就是魯迅寫的“依附北洋軍閥”“推行封建奴化教育”“肆意壓迫學生”,這個評價在當時的“進步青年”看來肯定是中肯的、客觀的,可也許等他們長到四五十歲,有了自己的子女,他們或許才會感慨:這個評價是不公平的。

就像年少輕狂的我們,對父母跟我們說的那些話嗤之以鼻,可上了點年紀的時候,我們忽然發現原來父母說的很多話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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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林對魯迅的反感,或許就從那時候開始。

只不過,因為她在文壇的號召力不如魯迅那麼大,所以她不敢跟活著的魯迅對罵。

都說“死者為大”,而且魯迅先生雖然死了,但他的影響力還在。

蘇雪林敢在魯迅去世後一個月就撰文開罵,足見她骨子裡的“革命性”和“軟弱性”。

她的革命性在於:你是文學界的泰斗又怎樣?我看不慣你,那我就是要罵你。

她的軟弱性則體現在:你活著我罵不過你,現在你死了,我終於可以痛痛快快的罵了。

在全國文藝界沉浸在悲痛之中時,蘇雪林不適時宜地唱反調,公開詆譭魯迅是“一個刻毒殘酷的刀筆吏,陰險無比、人格卑汙又無比的小人”,果真遭到了全國人民的口誅筆伐。

這麼一來,她罵魯迅罵得更狠了,一直罵到老,罵到自己罵不動了為止。

蘇雪林的這種革命性和軟弱性,也體現到了她的成長經歷和婚姻生活中。

蘇雪林和丈夫張寶齡是被一段形式化的婚姻束縛了小半生的不幸之人。兩人雖然是門當戶對,可是性格差異太大,彼此又都是不善於妥協為對方改變的人,所以苦苦的被愛情這座墳墓所禁錮。

據說,中秋時,蘇雪林挽著張寶齡在園中散步,指著月亮說“月亮好圓啊”。

她所期待的答案可能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可張寶齡卻一字一句的回答她:“再圓也沒有我用圓規畫的圓”。

如果現在的青年女同志聽到這個回答,會覺得自己的丈夫簡直“萌萌噠”,不要太可愛,但蘇雪林不,這個答案令她興致全無,氣得她甩頭就走。

她這樣倔強又充滿個性的女子眼睛裡豈能容下半點沙子,所以在愛情和婚姻中,蘇雪林是失敗的。

因為她受傳統觀念的影響非常重,於是潛意識裡認為“從一而終”才是“潔淨”的,而離婚是丟人的,所以終其一生,蘇雪林也沒有尋得個真正喜歡的人,未免也是多大的悲哀。

民國最酷才女:狂罵老師魯迅半輩子,叫郁達夫“變態!色情狂”

蘇雪林的一生充滿矛盾,呈現嚴重的人格分裂。她自戀、自信又自大。

日記,本是最私人化的,最能觸及心中敏感柔軟部位的一種文體,就此而言,蘇的日記最具鮮明特色,不像某些名人日記隱晦簡略,讓研究者費猜。

蘇雪林自幼便喜歡寫日記,12歲時的日記遭家人偷閱,她一氣焚之。自1937年她又恢復記日記,直至終老。

她始終把記日記作為生活重要的一部分,偶因故漏記,還不忘追補。

蘇雪林在大庭廣眾下本就是位我行我素、言行無忌的女性,在私密的日記本上更是縱橫肆意了。

她的日記,上不看“天”色,下不看臉色,信馬由韁,因本就不擬出版,根本不慮他人評說,既狷又狂甚而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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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魯迅,對於當時文壇上的眾多大家,蘇雪林都有記述、評價。

郁達夫也曾在省立安大教書,蘇雪林在自己的日記裡對他評價也極低,說他“一身濁骨,完全不像文人。”

蘇雪林對郁達夫作品也很有成見,說其表現的性的苦悶有“色情狂”的傾向,“像《沉淪》中的主人公,一見女性呼吸就急促,面色就漲紅,臉上筋肉就起痙攣,渾身就發顫,還有其他許多不堪言說的情形,這是一般青年所有的現象嗎?

《茫茫夜》裡的於質夫,到小店女人處買針買帕,回來後自刺等等可笑的行為,又是普通男子感到性慾無可發洩時的情況嗎?”

五十年歲月的滄桑,自身的秘辛全洩在紙端。其內容相當豐富,信息密集,瑣碎雜駁。

蘇雪林的個人生活簡樸得令人鼻酸,過分節儉已近乎“嗇”了,嗇到堂堂的大學教授,竟做拾荒者!

80歲時,蘇雪林有鍛鍊身體的習慣,早起“出散六圈,甩手三百”,堅持兩年。

一早外出,遇途中偶有廢棄遺物信手拾得。“今日上午又費了兩個小時,始將那雙從小竹屋中撿出之舊鞋修得像個樣子,但穿上腳則並不甚合腳,因其太大也。”

某日晨出散步,見環衛工人身邊有兩根被棄的竹竿,她與之相商,請“出讓”。

工人說送她,不要錢。她又憂心被路上行人撞見以為是順手牽羊,遂請那工人幫送回家。到家後她酬以一包香菸,那人不要。

某次拾物回家被學生看見,在日記中愧悔不已:“可笑!可笑!可笑!可恥!可恥!可恥!”可事後又“犯”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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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一八成新的毛巾,被車主擦車後棄之,覺得這是臺灣人生活水平提高後在暴殄天物,在犯罪。不忍,又拾起……這多少給人一種卑微的印象。

她之節儉,並非生活不下去,為了省點錢接濟親友罷了,這與她當年為抗戰慷慨捐金,倒有一種相映成趣的回味。

抗戰之初,蘇雪林把自己孃家的陪嫁和多年的積蓄,悉數兌換成五十一兩黃金捐給國家,小助抗戰。

抗戰期間,她將養老所需的十餘年省吃儉用的教書薪俸所積,購買了兩根金條,無償地捐給政府作為抗戰經費,希望用這些錢買一架飛機,來打擊日本侵略者。

她不僅捐金助戰,而且還大力支持侄子們投筆從戎,報效祖國。

又云,1973年,她從臺灣成功大學退休搬遷時,遷運人員隨手將一塊舊抹布扔掉,她見之又將其拾起,說留著日後擦皮鞋……

春風化雨。1998年5月,蘇雪林終於邁出“三寸金蓮”,一步跨越臺灣海峽,回到她闊別半個世紀的故土。

“這是我的家了,我不走了!”,這個闊別家鄉73年的百歲老人激動地不停唸叨。

祭掃先人,訪問舊居,登黃山看迎客松,吃夠了太平湖的魚,飽餐了故鄉的秀色,圓了故鄉夢。她的多部著作在大陸相繼出版,她的散文也被選入中小學教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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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4月22日,油幹燈滅,蘇雪林的人生大幕落下。 她這一生,很難為世人所理解,可誰又能說,她不是活出了自己呢?

為自己而活,大概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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