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徐志摩的政治人生

诗人徐志摩的政治人生

徐志摩的一生,被放大的是兩段婚姻、三個女人,而被隱去的是政治人生。

徐志摩直到去世都是青年,年僅35歲。當後世慣於把他的一生簡略成兩段婚姻、三個女人和幾首口耳相傳的愛情詩時,那個懷揣著救國夢想渡海、以政論文章針砭時弊的青年,卻漸漸地不為人知。

最早想當社會領袖

1918年8月14日,上海十六浦碼頭,“南京號”輪船緩緩起錨離岸。21歲的徐志摩站在甲板上,揮手向前來送行的親友告別,踏上了赴美留學的旅程。

徐志摩曾說:“在24歲以前,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箇中國的漢密爾頓。”這位漢密爾頓,是美國開國元勳、首任財政部長。他是一位政治家、社會領袖。由此能看出徐志摩想做中國的社會領袖的慾望。徐志摩以漢密爾頓為目標,是想從經濟入手來推動中國社會的發展。為此,他還取了個英文名“漢密爾頓·徐”。

徐志摩到美國後,進入伍斯特城的克拉克大學歷史系就讀。但他真正收穫的並非是課堂上的知識,而是被點燃的愛國熱情。

1918年11月,當一戰勝利的消息傳來,美國人湧上街頭歡呼慶祝,發自肺腑地為國家驕傲。徐志摩初到異邦就旁觀了這一幕,感觸頗深。

“他與室友共同訂立章程,發奮向學。章程的內容除了早起晚睡,多運動、多學習以外,還有每天7時朝會(激恥發心),傍晚面對祖國方向,高唱國歌。”《徐志摩傳》的作者韓石山說。

徐志摩到美國後不久,就聽說有一個留學波士頓的中國學生建立了愛國組織國防會。他認為,與其窮居,不如張揚,況且附近的紐約有不少英賢之士,不可失之交臂,於是約了好友前往波士頓,還去了哈佛大學。他在哈佛待了3天,不僅加入了國防會,還結識了吳宓、趙元任、梅光迪等中國留學生。

1919年年底,徐志摩來到紐約,進入漢密爾頓的母校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專攻政治學。充滿競爭和壓力的大都市進一步激發了徐志摩的愛國熱情,也讓他對社會主義思想產生了興趣。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實業救國上面,轉而關注社會問題。

1920年,徐志摩以畢業論文《中國婦女的社會地位》結束了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日子,收起行囊,準備去英國劍橋大學研究院讀博士。這一次,他追隨的目標,變成了哲學家、和平主義社會活動家伯特蘭·羅素。

參與“中國的文藝復興”

最終,徐志摩進入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師從英國社會主義思想家拉斯基教授,並開始一些政治實踐,比如參觀基層選舉。這一時期,他給國內的《改造》雜誌寫了幾篇文章,談的也大都是政治話題。

這讓徐志摩如魚得水,朋友圈中既有狄更生這樣的大作家,又有知識界領袖迪金森、激進學者歐格敦這樣的社會活動家。1921年,徐志摩在狄更生介紹下,進入劍橋大學就讀。同年10月,他從歐格敦處拿到了羅素的住址。他立刻寫信請求見面,很快如願以償,從此成為羅素家中的常客。

徐志摩的英倫行結束得突然。1922年8月,他突然決定回國,並放棄了博士學位。在這個決定的背後,既有眾所周知的原因——追尋林徽因的腳步,還有一個少有人知的理由——恩師梁啟超有一個“中國的文藝復興”計劃,需要其回國相助。

早在辛亥革命爆發時,徐志摩就被梁啟超的學識、文采和思想所折服,赴美留學前,又成了梁啟超的弟子。

“梁啟超主導的大部分文學活動,都可以說是有政治意味的,他也如此影響著徐志摩。”韓石山解釋,“梁啟超召喚徐志摩回國參與的‘中國的文藝復興’,就是一個振興中國文化的計劃。”

批判社會的勇氣

1922年5月,蔡元培、胡適、梁漱溟等人提出要建立由知識分子中的“好人”組成的“好人政府”。於是在吳佩孚的支持下,法學家王寵惠、北大教授羅文乾等人入閣,但財政總長羅文乾的被捕讓“好人政府”如曇花一現。

這激起了知識界的強烈不滿。北大校長蔡元培提出辭呈,聲援羅文幹。初回國的徐志摩,帶著滿腔理想主義的勇氣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寫下了《就使打破了頭,也還要保持我靈魂的自由》,併發出了“無理想的民族必亡”的吶喊。

“徐志摩不是一個純粹的詩人。回國後的兩三年間,在建樹詩人聲望的同時,他更多的是以時政評論家的身份說話。他的散文中最精彩的也是這類文字。”韓石山說。早期徐志摩發聲往往是寄文章去各種報紙雜誌,在接辦《晨報副刊》後,那裡成了他的陣地。

1926年3月,日艦轟擊大沽口炮臺,國民軍還擊,史稱“大沽口事件”。是時,徐志摩就被困在大沽口外的通州輪上,聽著傳來的陣陣槍鳴炮響。回北平後,因八國要求拆除大沽口炮臺國防設施的通牒引發的“三一八”慘案,讓徐志摩終是難抑憤怒,寫下了《梅雪爭春(紀念三一八)》。在他主持的《晨報副刊》上,聞一多、饒孟侃等人紛紛發表詩文譴責北洋政府的暴行。《晨報副刊》上的《詩刊》創刊號幾乎成了“三一八”慘案紀念專號。

韓石山認為,《晨報副刊》這個陣地,正好展現了徐志摩批判社會的實力與勇氣。

因國難匆匆北歸

1931年10月29日,徐志摩決定和外交官顧維鈞一道,乘張學良的專機南下。此前因顧維鈞一再延期,徐志摩不得不在北平逗留了12天。這12天,他幾乎與北平的好友都見了面。

其中與劇作家熊佛西最後的長談,頗值得深究。“記得正是深秋陰霾天氣,北風呼呼地颳著窗紙,落葉紛紛在院內捲起。熊熊爐火,一杯清茶,我們互談心曲,他說往事如夢,最近頗想到前線去殺敵!他恨不能戰死在沙場上!他什麼樣的生活都已經歷,只沒有過戰場上的生活!他覺得死在戰場上是今日詩人最好的歸宿。”熊佛西后來回憶說。

當時,“九一八”事變的炮聲剛過,民族危亡激起了每個中國人體內的血性。韓石山感慨道:“徐志摩在人生的最後幾年,對政治的熱情一度有所消退,但在‘九一八’事變後,他的愛國熱情再度高漲了。顧維鈞當時負責和日本人打交道,要南下向中央彙報東北、華北局勢。兩人同乘飛機,又是好友,東北、華北的情況應該都是有談到的。這也就不難理解徐志摩為什麼南下後又立刻北歸了。”

徐志摩回到上海後,與陸小曼發生過爭吵。11月19日清晨,他乘“濟南號”飛機去北平,終因飛機誤觸山頭而遇難。與陸小曼最後的爭吵,以及趕赴林徽因在北平協和小禮堂的報告會,似乎為徐志摩的人生畫了一個桃色的句號。

事實上,早在11月9日滯留北平時,徐志摩還給陸小曼寫過一封信,信中說:“我此行專為看你:生意能成固好,否則我也顧不得。且走頗不易,因北大同人都相約表示精神,故即(使)成行亦須於三五日趕回,恐你失望,故先說及。”

韓石山解釋道:“所謂北大同人,就是北大的教授們,所謂表示精神,就是要在日寇步步緊逼,東北局勢危急,華北幾將不保的國難時刻,表示他們同仇敵愾的信念。這為徐志摩匆匆返回北平提供了另一種解釋。徐志摩這一生,要說他堅持了什麼政治思想,其實並不明確。但有一件事他堅持,那就是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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