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達明·赫斯特的私人畫室

探訪達明·赫斯特的私人畫室

2009年7月,我的出租車正沿著鄉村小道開往達明·赫斯特在德文郡的農莊。出租車拐彎,進入一條長長的車道,經過一群放牧的奶牛。眼前的景色讓我想起了赫斯特1993年的一件雕塑作品:《母子分離》。一隻母牛和一隻小牛被一分為二,分別被陳列在四個充滿甲醛的玻璃缸裡。這件在其著名的鯊魚(又名:生者對於死者無動於衷,1991)之後創作的作品,奠定了赫斯特把枯燥的觀念藝術,轉換為機智的,挑動觀眾情緒的雕塑的聲譽。他的助手們繼續幫他製作這些“靜物”,但他本人宣稱已經逐漸停止製作點狀發散式蝴蝶系列繪畫作品,並關掉了製作耗費大量人工的藥櫃作品的工作室。達明·赫斯特現在大部分時間都獨自一人待在他農莊的畫室裡。他開始親自畫畫這一舉動讓藝術界吃驚不小。母子分離,1993

我剛下車,一隻身上染了粉色顏料的邊境牧羊犬就跑出來歡迎我。裘德泰瑞爾,赫斯特的製作公司“科學” 的主管也從屋裡走了出來。在12年前開始給赫斯特工作之前,她曾和蒙提·派森表演團的成員-後轉為電視主持人的邁克爾·帕林一起工作。我的一位媒體同事把她比作 “刻耳柏洛斯”,希臘神話中看守地獄之門的三頭惡犬。過了一會,赫斯特出現了。他穿著一條灰色短褲和一件濺滿斑駁顏料的棕色連帽衫。裡面的T恤上寫著“你會為你此刻骯髒的想法而下地獄。”我送給他一本我寫的書,英國版的以的毛裡齊奧·卡特蘭的馬作為封面的《藝術世界七日談》。“恩...意大利人。”他邊翻著書邊有些不屑地說。

我知道赫斯特收藏傑夫昆斯的作品,所以當我們冒著細雨走向他的畫室的時候,我告訴他我上個禮拜聽了一個美國藝術家的講座。 赫斯特肯定了昆斯在蛇形畫廊的展覽 “太他媽棒了” 。當2007年11月,昆斯的作品“懸掛的心(1994-2006)”賣了2360萬美元的時候,他把赫斯特擠下了作為世界上最貴的在世藝術家的寶座。“碰到昆斯這樣的藝術家,你會變得充滿競爭感”,赫斯特承認道:“當你安靜地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想:他現在在幹什麼呢?我現在在做這個,我希望我的作品比他的好。你會有競爭欲,但是當你真的看到作品的時候,這些念頭就都煙消雲散了。”

我們經過一個新建成,還未添置設施的室內游泳池和體育館,最終,被赫斯特稱之為 “棚屋”的畫室出現在眼前。這個建築以前是一個鐵道信號室,現在被藝術家安上了一個煙囪和窗戶。木結構的外觀上覆蓋著綠松石色和飛濺的黑色。簡樸不是正確的描述,破舊也不是。這更像是對一個窮困藝術家棚窩的懷舊式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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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明·赫斯特的棚屋畫室

小屋裡面又暗又擠,可以看到裸露著的屋頂椽條和光禿禿的電燈泡。一堆畫框堆在一起,有些正面朝外,有些朝著牆壁。穿過走道兩旁的大鏡子和亂糟糟的床,可以看到三幅正在進行中的作品,畫面上是美杜莎正在對峙一隻動物標本的熊,而熊看上去已經被美杜沙的怒目注視變成了石頭。赫斯特很喜歡在這樣拘促的空間裡工作。“我太習慣能得到我想要的任何空間了。無限的可能性會讓我瘋掉。” 他拿起一個約7.6英尺高,5英尺寬的畫布,很熟練地把它滑出門外,靠在房子的外牆上。“我很喜歡在這個空間裡,我需要安排才能找出一條通道來。” 他邊說又邊抽出了另外兩張畫,這樣我們就能看這幅完整的三聯畫作品。題名為《健忘症》的這組作品現在佔據了小屋的整個前外牆。尚未完成的畫面上畫著一個紅色骷髏;一間藍色屋子裡的一把紅色的椅子;中間的那幅是一個鯊魚的下顎,裡面有一個眼球。這符號就好像是法蒂瑪聖母之手一樣,似乎可以驅逐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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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和繪畫有著浪漫的關係。” 赫斯特說。“ 就像是一個畫家的一個觀念性想法。蝴蝶的那些作品,是關於一個假想的畫家,他一直想要試圖畫一幅單色畫。但是那些蝴蝶一直過來搗亂,停在他的畫布上,所以他一直畫不好。我的作品後面總是有一個杜撰的故事。”那些光滑畫面的繪畫作品和他的“萬花筒”系列不同,“萬花筒”的油畫上只用了蝴蝶的翅膀,而這些卻使用了完整的死蝴蝶。過去幾年裡,赫斯特一直是英國最大的蝴蝶進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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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特走入另一間現成組裝的小屋,這裡是他晾乾作品的地方。他拿出另一件叫做《奶牛》的三聯油畫,把它們一件一件地放在《健忘症》的前面。“我需要至少同時畫12件作品。不然我會變得很煩躁,因為沒有足夠多的事情讓我做。” 他說。雨下大了,赫斯特完全不在意。他喜歡下雨。“我發現我越來越朝倫勃朗的方向在走,而離培根原來越遠。畫更多現實生活裡的東西,並越畫越好。” 赫斯特邊把畫挪回畫室邊說:“畫畫真的很難。它讓你必須接受自己的極限,但同時又要不斷挑戰自己。”

赫斯特16歲之後就沒有畫過油畫。所以當他三年前再次拿起畫筆的時候,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畫畫的技巧和16歲時一樣糟。“最開始的那些畫糟糕透了,但是我發現至少我相信我會越畫越好。” 他的《奶牛》三聯畫中的第一副和第三幅的背景裡都有白色的原點。儘管它們並不顯眼,但卻讓人想起他之前的多色波爾卡圓點繪畫系列。“這些新的圓點是關於“操蛋的破壞”,而我之前的畫是關於“完美”,他解釋說。他放棄了機械的美學,而轉向了他所稱的“更個人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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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明·赫斯特的油畫,2009

赫斯特從多家工廠生產作品的模式,轉換到可能會讓人覺得是一個業餘繪畫愛好者的狀態這一職業逆轉,讓原本對他的藝術職業發展充滿期許和信心的藝術圈並不看好。幾年前,赫斯特曾經說過,“我到底是一個想要變成畫家的雕塑家呢?還是一個憤世嫉俗的,認為如今繪畫不過是在生產符號的藝術家?”當我向他再提起這段話時,他笑道,“我兩者都是。我現在也還是很憤世嫉俗,也還是充滿了困惑。我會說我是一個畫家也是一個雕塑家。我是一個藝術家也是一個演員。我是明星們的理髮師!”赫斯特預期現在的這批畫肯定會被藝評家們批得掉渣。“但是你知道沃霍爾怎麼說的?他說“如果藝評家們不喜歡什麼,你就做更多給他們看。”

赫斯特一直都很多產。他承認至今已經生產了大約一千張圓點狀繪畫。他從2001年開始建立了一個非常細緻的作品數據庫。但是有些在他爛醉的90年代創作的作品他已經記不清去向何處了,所以他並沒有一個十分準確的總數。“你所做的作品類型決定了你到底生產多少個版本。” 赫斯特說,但是接著他又有些自相矛盾地說 “需求決定了版本數量”。“藝術市場比任何人以為的都要大得多,”他邊說邊撿起一支沾滿了灰色顏料的畫筆,像玩一根接力棒一樣把他在空中甩來甩去。“如果你對藝術市場方面的事感興趣的話,那你就有優勢生產更多作品。” 他說,並舉例了一位一年只畫12張畫的人像畫畫家,“他的作品沒法在市場上推進,因為沒有足夠多他的作品在市場上流通。”

泰瑞爾示意到了午飯時間,我們在雨中一路跋涉來到了赫斯特的農舍。一隻巨大的叫做斯坦利的短毛貓趴在一張長長的木質廚房餐桌上休息。它背後是兩幅安迪沃霍爾的作品:一張灰色的骷髏頭骨繪畫,和一副令人驚歎的小幅來自於沃霍爾1963年的《五個死亡》系列的紅色車禍絲網印刷作品。“購買藝術的一個最大好處就是我可以更理解我的藏家的心情。收藏是一件他媽的讓人上癮的事。”赫斯特邊說邊把我領到了旁邊的一間電視室。我們在一副赫斯特從拍賣會上花了3300萬美元買來的培根自畫像下的懶人沙發上坐下。這個房間有著熒黃色的牆和藍色的地毯。一個巨大的電視掛在牆上,兩邊分別是另一幅沃霍爾的桔黃色《小電椅》,和另一幅培根1934-1944年間的重要作品。據說這是在英國泰特美術館裡掛著的《以受難為題的三張習作》的右邊一聯的原作。在這間專用於數字媒體的電視房裡,眼前的這兩幅畫追溯著赫斯特從沃霍爾到培根的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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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西斯·培根, 《以受難為題的三張習作》,1944

“你和關於你的傳說之間的區別是什麼?”我問道。

“你的形象是你所披上的外衣。那並不是真實的你。”他說。“我意識到我過去所扮演的角色並不是真正的我。我的內心已經發生了一些巨大的變化,但那並沒有在我的作品裡反映出來。也許如果我自己沒有發生這麼多變化,我還是可以一直向過去那樣做作品。” 赫斯特抓了抓他的後腦勺,撥亂了他灰色的短髮。“這也是為什麼我把它們推向了拍賣行。我想要把一些東西推向死亡卻同時又慶祝它。”在2008年9月的時候,赫斯特在蘇富比拍賣行拍出了超過200件全新創作的作品,並拍得了1.98億美元。那是一個藝術商品化的里程碑式事件,證實了他已經成功掌握了沃霍爾所說的“商業藝術家”的技能。

“我並不是真的喜歡錢,我只是喜歡錢的語言。” 赫斯特解釋道。“人們可能不能理解藝術,但是他們理解錢。否則有些人可能會忽略了我的作品,但是現在他們不能了。” 赫斯特經常談論到錢和名氣會掩蓋藝術和真誠。“廉正在於你在做什麼。沃霍爾曾經說‘看,我是個渴望成名的追星族!’如果你承認了這點並忠於你的內心,那就不是問題。”

“你是個渴望成名的追星族嗎?”我問道。

“我覺得每個人不同程度上都是這樣。 整個明星文化就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而藝術也總是關於這些。你碰到名人,然後那會讓你覺得離永生某種方式上更近了一步。”赫斯特交叉起雙臂抬頭看著《小電椅》。“沃霍爾把明星文化變成一種藝術形式,”他繼續說道。“當我剛開始做藝術的時候,我就非常清楚地知道,你首先需要讓人聽你說什麼,然後才有可能改變他們的想法。”

他被他黑莓手機上的一條消息分散了注意力。當他再次抬起頭時,我說,我非常為藝術家們的性格所著迷,而他的尤其... ”討人厭?”他打斷我說。“哦,沒有,我是想說‘複雜’。他的用詞讓我想起了他的一副畫,畫中他露出愚蠢的傻笑,和傑夫昆斯還有烏克蘭的鋼鐵寡頭維克多·平丘克搶鏡頭。“那只是一張忠於照片的繪畫。” 赫斯特告訴我說。“我儘量不選擇那些美化我的照片,所以它們看上去會更真實。”一些藝術人士抱怨赫斯特不斷破壞藝術圈的禮節,他們質疑赫斯特是否對藝術還有絲毫的敬意。“我一直都反對權威。我不知道什麼叫尊重。”他承認道。“我做的很多事都是基於人們告訴我我不該做的事。”當他還是金史密斯大學的學生的時候,他策劃了一個叫做“凍結”的展覽。“每個人都說你不能同時即是一個藝術家又是一個策展人。在那之後,我再也不會再遵守任何規定。”在90年代的時候,一個畫商告訴他年輕藝術家的作品不能賣超過1萬英鎊。“而我就說“滾你丫的”。那在當時來說是很大一筆錢,不過我非常固執,所以根本不理這樣的規定。那也就是為什麼我做了鯊魚的作品。讓1萬英鎊的限制去死吧!” 查爾斯薩奇花5萬英鎊買了赫斯特的第一個鯊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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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對於死者無動於衷,1991 

赫斯特的廚師端來了一盤熱乎乎的食物,我費力地儘量不把食物灑在懶人沙發上。赫斯特說他會等會兒再吃。“我一直都覺得藝術和犯罪有非常緊密的聯繫,”他邊說邊用手摩挲著胡茬。“犯罪是非常需要有創意的。比如那裡有個銀行,如果我買下它旁邊的一間棚屋,我可以挖一個通往銀行的地道,把錢取出來,再回到我的屋裡。沒人會知道我去過銀行。這和藝術一模一樣!”赫斯特似乎很津津樂道於符號式罪犯的角色,一個藝術化了的比壞小子角色更有力的形象,雖然他最常被形容為一個藝人。“他們整天滿口胡言,” 他並不指名道姓地回應道,“最終,唯一有意思的人是那些說“操你丫的,我就是這麼想的。”“做藝術家是一件需要非常放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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