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黑風高。
一隻長著犄角的怪獸闖進了生物學家的家中，生物學家無驚無喜，淡然一笑道：長犄角的動物是不會吃人的。
誠如笑話中的生物學家所言，身強體健的食肉動物用不到角。
但也有異類，例如一角鯨。
談及一角鯨，或許會感到陌生。
那是生活在北極地區的奇特鯨魚，以鱈魚、格陵蘭大比目魚為食。
從分類上，它與白鯨同屬一角鯨屬。
它全身佈滿斑駁的黑點，腹部及側面有著白色的區塊，因雄性一角鯨頭上的長角而得名。
其實一角鯨的角也不能稱作角，那是它16顆牙退化後僅剩的兩顆牙之一——左犬齒。
它忍受劇痛任其刺穿上唇，從左上顎筆直向上突出。
這顆“齙牙”算是世界上最長的牙齒了，長度是體長的1/2。
要知道這隻將至1.5噸的北冰洋巨獸，有著將近5米的體長。
有時，它的右犬齒也會一同突出，形成特殊的雙長牙
因為獨特的長牙，它們被當地人當成了奇獸。
傳說中獨角獸擁有神奇的魔力，而一角鯨便是它們在海洋中的化身。
一些王室還會將鯨牙當作驅魔、解毒的工具。
古代丹麥皇帝對其更是青睞有加，用長牙鑄造了皇座。
物以稀為貴，長牙在古代是極昂貴的奢侈品。
伊麗莎白女王收到一支長牙，價值相當於一座城堡。
凱撒·卡爾五世用兩支長牙，抵償了國家債務。
奧地利帝國曾擁有一支長牙製成的手杖，做工精良，以稀世寶石裝點。
插畫中的一角鯨
長久以來，人們對長牙的瞭解只侷限於其價格，而對它背後的秘密視而不見。
作為食肉動物，一角鯨的角是捕食武器嗎？
如果刺中了鱈魚，它又該如何將食物放進嘴裡？
一角鯨為什麼要將牙暴露在冷水之中？
對於其功能的推測各式各樣，破冰、戳魚、吸引異性、社會身份的象徵……
但2014年的另一研究發現，一角鯨的獨角或許不是武器，是“感測器官”。
其主要功用是接收鹽度、溫度和壓力的變化。
還有近年的研究發現， 一角鯨會用長牙擊打獵物。
觀察發現，無論一角鯨是否用牙擊打小魚，小魚都呆立不動人被吞下肚。
因此研究者推測，一角鯨可能用聲波擊暈小魚，用長牙拍打或許只是一種調皮的舉動。
這些觀察說明，角的作用與我們推測大不相同。
不時地點頭就是在敲魚
一角鯨的長牙如同一柄螺旋狀的利劍。
最外層沒有耐磨的琺琅質，而是牙骨質、內層是象牙質，夾著中空的牙髓。
但在牙骨質上還有秘密，上面密佈細小的孔洞。
往內延伸直至象牙質還有密密麻麻的通道，這些通道最終連接著牙髓上的神經細胞。
一角鯨的長牙格外敏感，無法當做抵禦強敵的利劍。
但從成年雄鯨長牙偶有折斷、其頭部的外傷來判斷，成年雄鯨之間卻可能有打鬥的習性。
這類爭鬥行為，可能為了建立領域或爭取交配機會而發生。
長牙碰撞不一定都是戰鬥的前兆，也可能是雙方交流信息或表示友好。
相關研究暫不能提供準確的推測。
訊息通過一角鯨的長牙，將匯聚到大腦處。
這些信息讓它們能夠更好地選擇前行方向，尋找其他魚類或者雌性。
不僅如此，在一角鯨遷徙路上，長牙也發揮了作用。
一角鯨偏愛寒冷的大氣條件，因此它們的遷移也與海冰的形成和移動有關。
它們在夏天離開消融的冰層向南部海區遷移，冬天嫻熟地循著海冰重回北極。
寒冷氣候下冰層變化迅速，不到一小時，一整條冰道就能完全封凍，再也瞧不見。
一角鯨總能趕在冰道封凍之前穿過去，全靠長牙提供的訊息。
除了神奇的長牙， 一角鯨自身的能力也不遜。
它能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一口氣迅速潛入1800米深的海里，這個技能能讓它躲過不少麻煩*。
而作為鯨類，它本身就兼具更強健的體魄，在北極地區，它很少有對手。
當然，除了虎鯨之外**。
*注：有研究發現，一角鯨在特定情況下逃亡，會出現速度快、但心率低（15~20秒一下）的情況，這種情況會給它們造成永久性損傷，不巧的是人類活動確會激發這種情況。
**注：海象、格陵蘭睡鯊也有零星的捕食記錄，但稱不上天敵。
虎鯨掠殺一角鯨的相關記錄，最早在1874年。
自那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虎鯨襲擊一角鯨群的記錄。
而在2012年的哈德遜灣一角鯨（1982~2008）統計中，明確指出虎鯨每年夏天都會捕食一角鯨。
這也讓虎鯨的天敵身份徹底坐實。
虎鯨絕對可以全方面碾壓一角鯨。
速度不佔優的一角鯨，只得通過躲入路徑複雜的冰層，逃避追殺。
聰明的虎鯨一般選擇夏天捕食一角鯨，而不是在一角鯨的繁殖季節。
因為夏天冰層融化，一角鯨只能任其宰割。
避暑的一角鯨們
除了虎鯨，一角鯨的另一個天敵則是因紐特人。
在當地法律中，因紐特獵人是允許捕獵一角鯨的。
直到20世紀中葉，一角鯨都是因紐特人的生活支柱：
一角鯨的肉是美食、鯨油用作燃料；
它們的皮含有維生素C，因此被當做特色“口香糖”咀嚼，用以補充維生素C；
而長牙自然不能落下，一支能賣上千美元，無異於一筆橫財。
冬去春來，海冰開始消融，捕獵也就隨之開始。
小鯨魚們會跟隨長輩，沿著祖祖輩輩遊過的海路，向消暑勝地進發。
與此同時，因紐特獵人開始聚集，他們提著來復槍在冰緣地帶等待。
熬過整個冬季，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或長或短的尖叫聲、呼呼作響的噴氣聲，都在提醒著大家一角鯨來了。
獵人架起長槍等待著最佳的開槍時機。
想要成功捕獵，必須在一角鯨上水面換氣之後，肺部充滿空氣時射中鯨魚的脊柱或者大腦。
事實上，一夜槍聲換來的收穫還是有限。
很多一角鯨都被射中，但就算七八隻能弄上岸來，就已經是大豐收了。
一部分一角鯨屍沉海底，另一部分帶傷逃亡，生死卻很難說。
不少一角鯨身上都有著彈痕，那都是命硬的證明。
儘管獵殺過程充滿了野蠻，但獵人也只有在需要是才會獵殺一角鯨。
一角鯨與因紐特人之間的關係，就像它與虎鯨之間的關係。
如果這種平衡沒被打破的話，確實如此。
長牙仍是人們覬覦的搖錢樹， 捕鯨量日漸上升，單純的捕獵反而變得少見。
北極地區還剩多少一角鯨？
這很難說，但至少還未到瀕臨滅絕的份上。
不過《瀕危物種國際貿易公約》，卻早早將其列入“器官交易監控和管制”的交易名單。
格陵蘭島政府也開始設定獨角鯨的年捕殺限額，意圖將750頭/年的捕獵量降至300頭/年。
不過科學家認為，要恢復數量最佳捕殺量應該是135頭以下。
對於這種無危動物的保護，絕對算不上過慮。
一些調查反映，1986年遊過格陵蘭島西海岸一帶的一角鯨還有10500頭，2002年時僅有1500頭。
而在“一角鯨度假勝地”阿德默勒爾蒂灣的數據顯示，1984年度夏一角鯨多達15000頭，但2003年航空檢測僅發現5000頭。
只希望一角鯨的穩定不要因為金錢而崩塌。
畢竟金錢只是人類為了“市場”的概念，而設立的通行物，而動物卻是活生生切實存在的。
為了虛擬的概念毀滅一個物種，這種蠢事還是越少越好。
*寫作花絮：
在寫作搜索資料時，發現幾張有趣的照片：
保羅. 獵殺獨角鯨. 自然生命.
獨角鯨的“角”, 煎蛋.
胡雯雯. 獨角鯨的秘密. 自然生命.
曉陽. 揭開獨角鯨暴牙的奧秘. 生命空間.
Narwhal Unicorns of the Sea. aboutanimals.com.
Victoria Gill. Narwhal escape: Whales freeze and flee when frightened. BBC.
Sharon Oosthoek. Beware the tap of the narwhal’s tusk. Science News for Students.
GREENLAND, NARWHAL.
Narwhal,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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