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王二去考大學。在這之前，王二隻上過一年中學，這是十二年前的事兒了。所以，中學課要麼沒學，要麼忘光了。
家裡人說，你沒基礎 ，記憶力好，還是考文科，免得考不上。
但王二偏不聽，去考了理科，結果，自然是考上了。
王二的記憶力，那是相當不錯的，一本書看過去，每個細節都能記住，但，書裡的人名、地名、年代這些，一個也記不住。
王二說他對實際的一面比較感興趣，就是說如果說一種過程，他馬上就能理解。不但能理解，還能記住。
因此，王二去考了數理化，覺得這還是比較好懂的。
對王二來說，最要命的一類問題是這樣的：一件事，它有什麼名字，應該把它納入哪種名義的體系----或者說，對它該有什麼樣的提法。
而提法是要背的，王二就怕這個。
孔夫說，必也正名乎。王二當然知道正名重要，但總覺得把一件事情搞懂更重要----
我怕名也正了，言也順了，事也成了，最後成的什麼事倒不大明白。 理科也有一門要背的課程，這門課差點要了王二的命。
王二記得最深的，當年有一道題，叫十次路線鬥爭，這成了王二的噩夢。
每次鬥爭都有對的和錯的一方，對的一方不難，錯的一方的代表人物，犯的是哪類錯誤，這就需要背了。
王二記不住錯誤路線的代表人物，王二說這是因為自己不想犯錯誤路線。十九（桃十九，不管在哪裡都叫桃十九，指作者本人）懷疑，王二真有這麼高的覺悟？
想上大學，這些名字就得記住。不光記名字，還得記左右，十次路線每次都有左的或右的。
臨考前一天，王二整天舉著雙手，對著自己的十個手指頭記著，總算是記住了所有左和右。但，只顧記題目的左右，真正的左右，王二卻忘記了。
王二說，後來他在美國開車。媳婦兒說左右，他沒有任何反應，總是把車開到馬路牙子上，因為腦子裡想的是陳獨秀或者王明。後來，改成了揪耳朵，這就好多了。
幸虧王二還有點自知之明，這要是去考了文科，考不上不說，還得把自己考傻掉。
王二說在當年的考友裡，考文科的背功都相當瞭解。
有位考文科的哥們，十冬臘月，穿件小棉襖，籠著手在外邊溜達，嘴裡還唸唸有詞。
有人從旁邊經過，叫住說：來，考考你。
他把高考資料從袖子裡掏出來，遞給你。不管問哪個問題，他先告訴你答案在第幾頁第幾段，然後就開始背，句尾告訴你是逗號還句號。當然，他背的一個字都沒錯，連標點都不會錯。
當然，這哥們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一所有名的大學。
對這種背書的功夫，王二很是羨慕。
王二說自己一背東西就鬧瞌睡，感覺和煤氣中毒一樣。
十九沒有煤氣中毒過，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但十九也會喝點酒，喝完一瓶啤酒，腦袋就暈暈乎乎的，想來王二這感覺跟十九喝一瓶啤酒的效果應該是差不多的。
當時，王二最沒把握的課就是數學。因為沒學過，也沒人教。只能自己瞎琢磨。王二認為，物理化學還好琢磨些，數學可是不能亂猜的。
所以，考完後，王二覺著數學肯定得砸，結果居然及格了。
那一年還發生了不少怪事，中學有些畢業班，數學有人教的，考試成績統統是零蛋。連個0.5分1分的都沒有。
卷子調出來一看，都答得滿滿的，沒有一個是白卷。
學生說，這門課不大懂，老師讓他們背下來的。後來發現，他們數學老師也在考大學，分數也是零蛋。
王二自以為，在那個班裡，一定考不了零蛋。因為要背的東西，肯定記不住，那考一分兩分的，總還是可以的。
十九也參加過高考，還考了兩次，這就是說複習了一年。
不管是哪年，十九都很少在學校。複習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作作數學題，看看歷史地理。
那會兒，自制能力差很多，在家裡總覺著沒有學習的氣氛，很容易偷懶，偷懶也不幹什麼，就坐著發呆。腦子裡好像有萬千思緒，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那兩年生病，每到下午就發燒，燒起來腦門子疼。像一把電鑽往腦袋裡鑽，當然，十九的腦門可沒被電鑽鑽過，只是覺著電鑽鑽起腦門來，肯定很疼。
看著太陽一點點落下去，看著月光從窗戶前滑過，感覺寂寞而淒涼。
兩次高考，都是高考前一天去的學校。第二次高考前一天，同學遞給我一張數學試卷。我一看就懵了，第一題就不會作，後邊又有好多不會的。感覺數學得砸，後來果然砸了。還好，英語好了一些。
看來，數學是容不得半點偷懶的，就算是你數學一直很好，也不能偷懶。十九數學一般都是一百二三十分的，結果這次只考了70分，考慮到滿分是150分的話，70分有點太少了。
現在，我當然認為，高考只能決定人該上哪所學校，而不能決定人該怎麼過這一生。
十九以為，人得有活到老學到老的態度，這樣的話，就算高考砸了，就算上了一所不怎麼樣的學校。也會有一個精彩的人生。
不是說，考上大學就完了，上大學只是個開始。很多人沒上過大學，也依然活得很精彩。
高考這幾天，消息滿天飛。
交警送學生按時到了考場，考生父母給交警下跪感謝。
路上暴雨封路，好心人給考生開了一條按時到考場的路。
每每看到這樣的消息，我都有一種陌生感，什麼時候高考竟然這麼重要了，好像高考就是一切。
我反對這種做法，更反對這種宣傳。
我總覺得，下跪的父母教不出什麼好來，自己的尊嚴，說不要就不要了，就算孩子就考上清華北大又如何？
我總覺得，教孩子嘛，身教大於言傳，自己的生活過得精彩了，孩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就算考的不好又如何？
當然，這不是說我的生活就有多精彩，但我只是想過好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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