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東莞打工仔的母親印象

臘月二十八,母親還在電話裡問我今年能不能回家過年,我說公司沒有放假,再等過一段時間再回去,電話那頭,母親有些失望。

隨著我的漸漸長大,和母親的距離便越來越遙遠,在歲月的變遷中,我走出了大山,遠離了母親,也遠離了故鄉。 我曾多少次幻想過不再繼續流浪,又多少次憧憬著回到故鄉,回到母親身邊。當我驀然回首,已經沒有退路,只有記憶陪伴我走在人生旅途。 

一個東莞打工仔的母親印象

我的母親,是地地道道的種地人,有著和泥土一樣的膚色,有著和泥土一樣的無私。許多年來,我們家都過得比較清苦,似乎所有的農婦都會從地攤上買的廉價服裝和生活用品,他們的生活裡沒有名牌和雜牌的區分,只要能填飽飢腸能暖和肌膚就已知足,母親也不例外。在捉襟見肘的生活裡,為了能多賺一些錢供我和弟弟上學,母親經常和村裡的婦女們穿梭在大山深處,出賣自己廉價著的勞動力,換取微薄的薪酬,儘管如此,母親他們一幫人還是長年累月的做著這樣的行當。 

也許是因為生活的拮据,母親是一個性子比較急的人,是公私分明的人,是比較嚴肅的人,也是比較有時間觀念的人。每次放學,如果我貪玩,沒有準時回家就得捱罵,母親揚起竹鞭子打下來的那一刻,我能看到她的無奈,母親還經常的罵我道,你這個短命的給我滾出這個家,每次我流淚奪門出去時,母親也悄悄跟著我的背後出來,每次我都跑到離家不遠的那座小山上,面對懸崖絕望,直到母親勸了好久才肯回家。

一個東莞打工仔的母親印象

也許母親唯一的願望是讓我們有出息,走出困頓理想和生活的大山。每一次當我抱著獎狀回家的時候,母親笑了,在她久違的笑裡,有著一種滿足和幸福,然而在她笑的背後隱藏著愁雲。

那是細雨朦朧的冬天,母親又去鎮上趕集了,還帶了一些土生土長的乾貨出去賣,村裡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公路,母親常常是步行20里路到鎮上去的,天剛麻麻亮時就和鄰家大人們就出門了,去得早貨物才能賣得個好價錢。中午時分,我就會到村口等母親回來,在幻想著母親會給我帶什麼東西回來,雨還在下,飄落在我小小紅潤的臉頰上,看著灣灣的山間公路出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但沒有見到母親的蹤影,鄰居家的母親也回來了,母親還是沒有回來......

冬天的鄉村除了冷,除了寒山瘦水,沒有其他特別的,我在家裡烤火,在把冰凍的小手烘暖的時候,木樓外響便起了腳步聲,小狗嗷嗷的撒歡,應該是母親回來了。我跑出門去,是母親。母親說:今天是貨物不好賣,也沒有賣個好價錢。母親只買了一瓶酸奶,這也就是我得第一名的獎勵。晚上母親殺了一隻雞,說沒有買到肉可以殺雞,自家養的雞其實比豬肉貴多了,那隻雞足以換取好幾斤豬肉。 

一個東莞打工仔的母親印象

每次放學回家,小屋的燈都會亮著,母親都會在昏暗的燈光下做針線活兒,母親的刺繡很漂亮,我有時候也學母親畫花。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我也一天天長大了,我開始學著做飯,記得有一次,由於燒的柴火太大,鍋子裡的油燃了起來,濺得滿地都是油水,我想到以前母親蓋上鍋蓋火就熄滅了,當我蓋上鍋蓋時,不小心燙傷了我的手,我沒有告訴母親,讓傷口慢慢的癒合。 

六年級畢業那年,我獲取到州民族初中上學的機會,但是因為沒有生活費,我就在鄉中學讀了初中。週末要加課,我都很少回家,每一次等待星期天下午不上課時才回家一次。家裡還沒有裝電話,每次回家,我沒有看見母親,看到的只是留言條,留言條上寫著母親對我說的話語。母親知道我要回家把生活費和醬菜準備好放在留言條下面。一次我回家,很晚了,都還沒見母親回家,我就為母親做好了飯才趕回學校。在回學校的路上,天很快就黑了,我拿著手電筒,站在山口回頭看到村子裡的燈都亮了,唯有我家的小屋還是暗著的,天都黑了母親都還沒有回家,母親依然為我們而忙碌著,依然起早貪黑的幹農活。風吹過山林,路邊的矮墳上忽而飄著磷火,我大步的走在那被野草埋藏的狹窄羊腸小道上,回到學校,當我打開那盒母親為了留給我而變質的餅乾,我含著淚大口大口的吃著,是那麼的甜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上了高中,我和母親的距離也越來越遙遠了,母親也和村裡的一些婦女一起去外面打工了,在建築工地幹活,在廢品廠給老闆撕拉廢品,風裡來雨裡去。在長途電話裡,每每在我開始嗚咽的時候,我掛斷了電話,我害怕母親聽到我的哭聲。我感謝我的母親,她沒有讓我們變成留守兒童。母親的含辛茹苦,就是把希望寄託在我們的身上。母親用雙肩給了我希冀,我一直為夢想而努力,為走出大山而奮鬥。

一個東莞打工仔的母親印象

母親的一聲嘆息,我的夢想在十月的稻田裡和穀子一起散落。直到當我選擇流浪之後,母親還是沒有結束對我的“支援”,每次打電話回家,母親都說:“兒啊,你啥時回來?”。每次我都說待到過年吧。而這“待到過年”我也年知道是什麼時候,也許,母親的臉上已經爬上了皺紋,黑髮上也多了幾根銀絲,而這一切的一切我只能在想象得到,想象得到母親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她一如既往的為生活奔波勞累,在黔東南貧瘠的土地上為生存抗爭著。

很多年了,我沒有回到故鄉,每每在書籍上看著那蒼翠欲滴的大山,我就想家,每每看到過春節回家的歸人,我就想回家,好象有個聲音在遠方呼喊著:歸來吧,遠行的遊子,可在我沒有完成的夢裡,我還在追逐,還得在他鄉隨波逐流。

因為母親,我懂得:上大學不是唯一的獨木橋,也不是唯一在這個社會生存的出路。

我的母親,她也代替著故鄉,或者有一天故鄉終將會代替我的母親。

城市的燈火,照映著窗臺早春的一片嫩綠落下,我只能夠靠著零碎的記憶。想念母親。想念那充溢著古老的苗家村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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