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为何会起兵东下

在明末的诸将之中,以左良玉的军事力量最为强大,左良玉拥兵80万,被崇祯帝封为宁南伯,素有威名,曾取得著名的玛瑙山大捷,是张献忠的强劲对手。左良玉驻军武昌,扼南京上游,在战略上举足轻重。

左良玉为何会起兵东下

弘光政权成立之初,左良玉及其部将就认为这个政权缺乏代表性或者合法性,在部将的劝说下,左良玉经过权衡利弊才正式承认弘光政权。左良玉不想承认弘光朝廷,确实有深层次考虑。从崇祯时期开始,左良玉的势力逐渐强大,已形成拥兵自重、跋扈难制的军事集团,不愿受到朝廷的过多约束。若左良玉承认弘光朝廷,意味着左良玉集团又要重新受到朝廷的节制,重新回归明朝的传统体制,特别是文臣制约武帅的体制更是令武人反感。弘光政权缺乏广泛的代表性,是马士英依靠江北四镇以武力为后盾所拥立的,马士英、江北四镇以定策功自居,把持着朝政,而拥兵80万之众的左良玉却被排斥在外,不能享受定策功的特殊荣耀和权力,使左良玉的政治心理很不平衡。

事实上,江北四镇的影响力已经渗入到朝中, “时四镇参预国是,左无一言”,不免使左良玉感到有政治失落感。

左良玉为何会起兵东下

马、阮集团当政,政治日趋腐败,公开卖官鬻爵,民间有“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之谣。当时“朝政浊乱,贿赂公行。四方警报狎至,士英身掌中枢,一无筹划,日以锄正人引凶党为务”。马士英引阉党阮大铖入朝,企图为阉党翻案,遭到东林党复社人士及广大正直士民的强烈反对,党争日趋激烈,东林党复社人士攻“逆案”,马、阮集团攻“顺案”,大肆打击东林党复社人士。著名东林党人士“吕大器、姜曰广、刘宗周、高弘图、徐石麒皆与士英龃龉,先后罢归”。就连众望所归的史可法也被排挤出朝,出任督师,舆论大哗,长洲诸生卢渭等,上书言: “秦桧在内,李纲在外,宋室终北辕。”马、阮集团则借“顺案”对东林复社人士穷究不放,必置之死地而后快。阮大铖说: “致先帝殉社稷者,东林诸臣也。不尽杀东林诸臣,不足以谢先帝!今陈名夏、徐汧等俱北走矣!”“大铖日与杨维垣谋,必欲尽杀东林、复社诸人”。“杀从逆光时亨、周钟、武愫,又杀原任武德佥事雷演祚、礼部主事周镳”,使江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左良玉为何会起兵东下

东林复社与马、阮集团之间的党争日趋激烈,而左良玉也卷入其中。左良玉早年深受东林党人侯恂的知遇之恩,“良玉之起由侯恂。恂,故东林也”。左良玉对东林党人颇有好感,良玉又先后与东林党人李邦华、袁继咸等交往,在马、阮集团看来,左良玉已具有东林党色彩。左良玉与阮大铖本来就有矛盾,崇祯末年, “当左兵南溃,方域侨寓陪都,大铖颂言良玉为贼,而目侯以同反,左具知其情,恨之” 。左良玉在政治倾向上同情东林党人,良玉“颇敬礼贤士大夫。是时总督史可法、中丞袁继咸、御史黄澍皆与交好。弘光既立,贵阳(马士英)柄政,挤可法于外,(黄)澍陛时,又廷叱贵阳;于是贵阳颇知良玉与袁史辈交契,而良玉与诸君意气亦弥厚。四镇附马,左镇附史,而水火之形成矣” 。弘光朝廷在政治、军事上实际已经分裂成对立的两大阵营。

左良玉在政治上倾向于东林复社人士,难免引起马、阮集团的嫉恨与打击。马士英、阮大铖把持朝政,对左良玉存在着防范心理。封赏武将,首先封的是有定策功的刘泽清、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江北四镇,其后才封第五镇左良玉,反映出马、阮集团对左良玉的疏远。马、阮集团在军事上对左良玉严加戒备, “马士英、阮大铖用事,虑东林倚良玉为难,谩语修好,而阴忌之,筑板矶城为西防。良玉叹曰: `今西何所防,殆防我耳。'”使左良玉明显地感受到马、阮集团的防范, “不免有沿流之计矣”。马士英在军饷问题上对左良玉进行刁难,使左良玉深为不满,二者矛盾激化,弘光帝“命楚镇左良玉兵以盐代饷,从阁臣马士英言也。每百斤定价一两五钱。已,良玉疏言不便,有今三军方切防剿,若鬻盐糊口,何时方完?盐疾不可为粟,兵须转而为商'等语。疏奏,士英不悦。时良玉与士英已隐隐树兵矣”。

左良玉为何会起兵东下

马、阮集团对东林复社人士大加迫害,激起了广大士民的强烈不满,而左良玉本身又受到马、阮集团的打击,使左良玉认为,起兵东下“清君侧”是正义之举,必将得到广大士民的理解、支持。左良玉决计起兵东下,也含有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的因素。监军御史黄澍、其子左梦庚与部将对起兵东下已达成共识,极力主张起兵东下,左良玉本人又衰弱多病,难以约束部将;大顺军的军事威胁又对左军形成了沉重的军事压力。左良玉面临内、外部的沉重压力,迫不得已决计举兵东下。左良玉引兵东下“清君侧”,御史黄澍起了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当时,御史黄澍巡按湖广,监左良玉军,颇得左良玉心,在清流人士与马、阮集团的斗争中,黄澍对马士英的斗争最为激烈,黄澍同承天寺守备太监何志孔入朝,黄澍声泪俱下,当面严厉指斥马士英为奸臣,论马士英有十大罪状,该杀,甚至当朝以笏击马士英背,使马士英极为恼怒。恰好此时, “楚宗朱盛浓疏诬黄澍: `毁制辱宗,贪贿激变',士英喜,擢盛浓池州府推官。内批: `逮澍刑部提问。'澍不至。”黄澍逃入左良玉军营中,受到左梦庚的保护, “缇骑入左营逮澍。澍方与梦庚同操练军士兵,梦庚仗剑斩逮使于将台之下”,黄澍为报私怨,竭力鼓动左良玉起兵东下以铲除马、阮集团。

左良玉为何会起兵东下

左良玉的部下包括其子左梦庚是推动“清君侧”的重要因素。左良玉军“自朱仙镇之战,精锐略尽,其后归者多乌合,军容虽众,法令不复相慑”,左军成分复杂,有很多归降之众,而降人不奉约束,左良玉又渐衰多病,难以严格约束部下。“其众百万,皆饷贼,素慕南都富丽,日夜为反谋”。而左梦庚作为军中副帅,又贪财好利,目光短浅,非将帅之才,左良玉散财物安抚部将时“梦庚有吝啬,良玉曰: `尔以此为若物耶?向者吾散之,乃所以为若也。'”对其子不懂治军、不爱惜将士的行为,左良玉不禁叹息道: “左氏不得世有此军矣。”自弘光朝廷在南京成立之时起, “诸将日以清君侧为请”,而左良玉对自己的军队状况也有较为清醒的认识, “左自念所将皆乱人降卒,幸太子在下流,假其声号相縻击,若纵之东下,且择利散走,是属宁复可制乎!” 因而拒绝草率起兵东下。对于东下“清君侧”,左良玉更多的是从政治层面来考虑,而其部将则贪慕江南的繁华,以此为借口欲东下掠夺财富,追求个人享乐,而对于朝政是非漠不关心。军饷不足一直是困扰左良玉军队的头痛问题,崇祯十五年末,左良玉军就曾以索饷乞食为名引兵东下。弘光政权成立后,军饷仍然受到拖欠,黄澍在南京上疏时说: “当臣之来也,实受楚中抚臣及镇臣重托,以江南半壁饥军无饷为忧。臣今即死,或不即死且去,然臣不忍不终事而死且去也,必将左镇兵饷数目讨一着落。”左良玉虽然在自己辖区内有征赋税之权,然湖北之地多年惨遭战火,民生凋敝,百姓四散逃亡,难以供养左良玉庞大的80万军队。军饷不足,则军心不稳,而黄澍则利用左军诸将的不满心理,极力鼓动诸将东下以报私仇。“黄澍乃召三十六营大将与之盟。方登楼密画,左沉吟未有所定,中一将拂衣竟起,曰: 一事无成。若主帅必不动着,某等请自行,不能郁郁久居此矣!'左不得已从之”,黄澍、左梦庚、诸将对起兵东下已形成共识,左良玉在当时已无力阻止自己的部将起事,举兵“清君侧”含有迫不得已的成分。张岱评论说: “左宁南,真挚开爽人也,而为黄澍所弄。黄澍挟左帅而参士英,挟左帅而杀缇骑,挟左帅而传檄南都,挟左帅而称兵向阙。”

大顺军的军事威胁与左良玉决计策东下也有密切联系。大顺军在北方接连作战失败,受到清军的追击,开始南下,向湖北等地挺进。弘光元年三月, “闯贼逼明承天府,左良玉告急,命督臣何腾蛟御之”。在与农民军的长期军事较量中,左良玉与李自成农民军作战屡战屡败,特别是朱仙镇之战,左军精锐尽失,对李自成农民军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因此,对于李自成的大顺军向湖北进军,左军不免惊慌失措,存在着逃跑心理,与大顺军作战,则必败无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举兵东下“清君侧”,铲除马、阮集团。因此,左军将领极力鼓动左良玉举兵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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