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他夾著兩本書,我們迎著似有若無的飄雪,來到漢中書法院,進入他的工作室。

書法院,偌大的四合院二樓之上,住著漢中幾位了得的書畫家。莫非、高裕德、尤全生、武妙華,這都是眼下漢中業界具有“高峰”傾向的書畫大家。尤全生,中等個,國字臉,鶴髮童顏,精神頭十足,人活得當當響,字寫得有點“飄”。印象中他專伺書法,二十多年前我就識其字,並覺這字寫得有個性,有風格,有“書法”味道兒。“漢中人壽保險”幾個字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且好長時間都成為我揣摩默寫的“範本”。沒想到,一個令我膜拜的書法引路人,卻是在二十年之後方得機會走近他。前幾年陸陸續續在市縣舉辦的一些藝文活動上,與尤老師謀面,也睹其臨場舞文弄墨,自如的應付。但總是陰差陽錯,少有與其交流學習取經,心裡也總是惶惑著,惦念著,渴盼著。天不滅曹,機會終於來了,在2018年元月6日漢中市民協年會上,我被安排與尤老師同桌,有了近聊的時間,並一同用餐,得以“借酒獻佛”。餐罷,問他去向何處。他說要到工作室去寫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因順道我就得了送他去往寫字處的天賜良機。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今年天氣好,天道順。大雪節令過後,持續豔陽高照,似有暖冬之象。而近小寒,年關將至,天氣急轉直下,冷,氣溫驟降。進入2018年大秦嶺上便下起雨雪。溫潤的漢中一日冷似一日,鋪天的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且無停歇之意。1月6日,雪花仍在飛舞。我送尤老師抵漢中風景路錦繡榮和大酒店。午後大廳里正是宴罷散場,不時有人與尤老師打著招呼。看著他旺旺的人氣真是叫人羨慕。這可能就是書法的魅力。如此大的名氣定然非一日之功。書法工作室由兩間房子構成,裡面沒有冗雜擺設,當門一個大書案佔據半室,案上一本藍皮“書譜”掩於其上,可見尤老師對“書之宗”是如何的心無旁騖心摩手追啊!四面牆上略略懸有書法作品,“墨花飛紫露,筆陳起雄風”使北窗風來,靠左手屋角置一三人沙發,一個茶几,作歇息會客之用。打開空調,接滿水壺,“沒事吧,咱先喝茶,再瞎聊會”。在等待水開之時,尤老師把地上寫好的幾張字順勢撿起歸攏。“這是八張四尺整張的條幅,昨天寫成的,要在酒店大廳懸掛”。我們的話題就從此拉開。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這是毛澤東著名詩詞“沁園春•雪”的內容,尤老師行草書寫成,看著有大氣象。“這是難得的書法作品”,我恭維著。首張字是“沁園春•雪”從開篇至“惟”的內容。從章法看,一篇三行,字距開闊,疏密得當,計白守黑,氣韻通達,看著舒服,書法美感躍然紙上。我說,這字真是好!

“是的,書法必須是在寫好字的前提下的東西,但不是把字寫好就是書法。我跟許多校長講,現在學生都不懂書法,甚至是很多老師也不懂。中國漢字博大精深,世界上唯有漢字是表意的,以意表意象,別的文字都只有表聲功能,以聲表象,缺乏柔情。因此,書法與京劇就成為中國的“國粹”,這說明書法是極富魅力的。”尤老師的書法話匣打開了,他接著說,比如“天”字,如果你一筆一劃寫的很勻稱,粗細都一樣,那就是寫字,而不是書法。書法寫“天”字,兩筆橫劃要有變化,一撇一捺也要有變化。第一橫劃,起筆輕而細漫漫變粗,要短一點;第二與第一筆相反,起筆要重而粗,再緩變輕而細,要比前劃長一些;第三筆為撇,寫法是起筆重粗緩細,向左下方撇出;第四劃為捺,寫法正好相反,是下筆由輕細漸變用力加重,向右下方稍微停純後捺出。這些動作要領一定要掌握好,且應絲絲如扣,穩妥做到,不能偷懶。否則就成了橫平豎直,如機械印製一般,那就毫無書法可言。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聽著尤老師的書法教學,我仔細地體味這橫、撇、捺在宣紙上的擺放、行進、方向、力度與美感,真覺著自己以前的寫字,根本就是棒錘鏟鍋一一皮上逛,沒有理論的指導,你就是把字寫得再“好”,甚至跟碑帖一模一樣,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就是中國書法之所以成為“國粹”的奧妙之所在。

“書法講對立統一,要上升到哲學層面去揣摩。比如收與放、動與靜、開與合,長短粗細、潤燥枯溼、偏斜倚正等,都講究對立,然後統一。一副作品,沒有這些變化,就是廢紙一張。當然也有人喜歡那種中規中矩的字,有裝璜門臉的作用,但那絕不是書法作品。”尤老師又點燃一支菸,徐疾有度娓娓道來。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我給尤老師酙滿茶水,我說,看這副字,你就把以上書法理論完全的浸透其中了。我們眼前的“北國風光……”就淋漓盡致的表現了書法之美。首行一筆墨,以潤為主,二行前兩字續寫,從“萬”字再舔墨一筆到底至“外”墨法盡現,氣韻亨通,看著極為流暢舒服。我們聊到這字應有根,字法要有出處(從哪個帖子裡來),不可臆造。同時要把字寫活,而不是寫“死”(刻板如碑帖)。字怎麼就“活”了,有生氣了呢?走出一個“S”形就活了,而不是單調的“一”字形。如“萬”字,它起筆的點變化為從右向左的撇點,再一點從左上向右下,行成一對矛盾關係,然後字勢向右下扭轉,最後圓轉向左下方撇出,自然就形成一個漂亮的“S”形的遊動感,這字就活潑可愛了。再是第二行中的圓轉較多,這也需要大量的變化,從長短,粗細,到圓轉,方轉,都要表現出來,使一行字都在變化中靈動,而不是扭成一個呆版姿勢,看著乏味。三行中以燥至枯,逾顯筆墨精神。“望長”二字一組緊湊,“城內外”三字放開,以簡約補二行“萬里雪”之濃密,氣韻開張,互相呼應,相得益彰。這就需要在下筆落墨瞬間,成竹在胸,有所佈局,使紙上雲煙頓生。這是如何創作一副真正意義上的書法作品之要旨。尤老師言談之間,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此時,我對其甚得書法要旨,且能得心應手,遊刃有餘的落於紙端之神功感佩不已!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現在,國家重視書法這個傳統文化,要求進校園進課堂,這是書法國粹之大喜。但需從娃娃抓起從寫字做起。中國人不識漢字,是莫大的悲哀。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的學生從小學到大學都不拿毛筆,不寫毛筆字,他怎樣來認識漢字?!比如何為是漢字的偏旁部首,你知道嗎?”尤老師突發問。真讓人措手不及,什麼是偏旁?什麼是部首?它們都作何解呢?遲疑間,尤老師說,偏旁就是字的左中右結構,部首就是上中下結構,偏為左,右為旁,上為首下為部,這是認識漢字的基礎,也是基本功。就如音樂,它由七個音符組成,不同的重複排列,就形成了高低音律,可以作出一首美妙的歌曲。漢字同一偏旁部首的不同重複與排列,就形成了不同的字,再用書法語言去表現出來,這就是書法。學習書法不光是寫好字,更應該掌握書法理論,這樣才能使“寫字”上升為“書法”,而不是隨便提起毛筆劃幾個黑道道就叫書法,他就是書法家。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接著,我們自然又聊到了某某作家以及那些冠以什麼主席名頭的“字”。尤老師說,這又是漢字與書法的另一種悲哀,把書法引入了很深的誤區。有兩種情況,一是叫“官導”,那些“官”們不務正業,混進書壇,以“官”倒字,某種程度講,這些“官”們把書壇搞得烏煙瘴氣,誤導了書法應有的“書卷之氣”,一旦他有朝一日“官”之不在,“名”之不存,那種如豬大腸、粉筆頭、掃帚圪墶的所謂“書法”就再無“市場”可言。還有一種叫“關導”,即憑藉某種“關係”使書壇缺少了正氣陽氣。如師徒之間,上下級之間,因關係的存在,就對徒弟的字,熟人的字不加挑剔,不置可否,別薄了自己人的面子,結果也造成書界標準(各類書法賽事)的混亂,一葉障目,混淆視聽。這些怪象咱們應予唾棄,要以走正道為榮,以“帖”為師,尊崇“二王”,寫出真正的書法作品,把漢字的“六分半”書玩個透,使中國書法精神得以發揚光大!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好一個字之玩啊!屋外,小雪可能早已停住,而室內談興依然正濃。兩個多小時的聊談,使我大開眼界,茅塞頓開:書法與寫字真有本質區別,絕不可以會寫字而自居,以能寫字而自傲!我抓住時機,求尤老師賜墨寶以觀之。他毫無大家的架子,起身鋪紙,緩緩地調理墨汁,思謀片刻然後草出一副書法作品:寵辱不驚 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觀天上雲捲雲舒 。落上款識,待墨跡稍幹,鈐以名章、吟首章。整個創作過程一招一勢沒有絲毫懈怠,令我好不敬佩!


玩“字”以正道,方成大師之象,得其悟!

與尤全生先生聊書法

20180107午後記

圖文/老悟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