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共读,节俭恭敬

【共读内容】

9.03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导读学者】

董树宝:北方工业大学副教授

郭小武: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所研究员

【共读笔记】

杜英:

【论语晨读】第896天

郭小武:

主持人早上好!昨天早晨第一次在论语汇讲读,手忙脚乱,今天有点儿感觉啦[表情]一样样啊。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董树宝:

@郭小武小武老师,我们从字词训诂开始今天的讲读吧!

自汉儒孔安国以来,一般注家将“麻冕”训作“缁布冠”,以绩麻做成,做工精细,费时费力,故昂贵。不过有人对于这一解释也提出质疑,杨伯峻《论语译注》指出了这一点。

这一章有两个“礼”字,是指周礼,或称之为古礼。皇侃《论语义疏》云:“周礼有六冕,以平板为主,而用三十升麻。布衣板上玄下纁,故云麻冕礼也。”

郭小武:

主要是实际上的麻冕形制如何?纯,缁,字形容易混淆,字义古注各家取舍不同。复杂。

董树宝:

“纯”被汉儒郑玄训为“黑缯”,就有点儿麻烦了

郭小武:

礼制是专门的学问,特别深奥。

“纯”被汉儒郑玄训为“黑缯”,就有点儿麻烦了。正是。按理,缁才有黑的意思。

董树宝:

@郭小武您是古汉语专家,您来给大家仔细讲讲[抱拳]

郭小武:

@董樹寶 我在准备之中,有些古代材料,马上从电脑上传过来。请您先接着讲读[抱拳]

董树宝:“纯”的解释有出入,有两种解释:一是汉儒郑玄解释为“黑缯”,也就是黑色的丝,杨伯峻和钱穆都采用了这种解释。另一种解释是将“纯”释为“丝”遵循本义,许慎《说文解字》:“纯,丝也。”孔安国、皇侃、朱熹、刘宝楠等人都秉持这一解释。孔子所处时代以丝为冕,做工容易,故节俭。

拜下:古礼,是指臣对君行礼,先拜于堂下,然后升堂再拜。及至孔子所处时代,臣对君行礼,不先拜于堂下,而直接拜于堂上,此乃骄泰的表现。钱穆《论语新解》又指出另一种说法:“拜君必在堂下”,以《左传》齐桓公下拜受胙、重耳公子(晋文公)降拜稽首为例加以说明。

参照钱穆先生的译文,我尝试进行白话翻译。孔子说:“麻冕是古礼,如今改用丝作冕,比麻冕节俭,我同意众人的做法。臣对君行礼,拜于堂下,这是古礼,如今都在堂上拜,我觉得这太傲慢,虽有违众人,我还是在堂下拜。”

郭小武:

纯:丝。缁:黑。是大界。把纯字解释为黑色丝,恐怕是杂糅了。

董树宝: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本章的要旨吧,本章系孔子论礼服与礼节——礼服尚俭,礼节贵敬。

郭小武:从《说文》、古注及道理来说,《论语》原文应是“纯”,应训释为“丝”。如果一定要把“纯”字当作“缁”字之误,才能够解释为“黑色的丝”(或者“黑色的布帛”),不应该如一些古注及《論語譯註》那样,又要用“纯”字,又说是“黑色的丝”。

@董樹寶 好的,请讲讲礼的方面。

董树宝:

是呢,的确有点儿杂乱了,刘宝楠在《论语正义》中分析了这个问题。

《论语注疏》:“此章记孔子从恭俭也”,也就是孔子论礼之节俭与恭敬的问题。这一章可比照前面读过的两章:

《论语·八佾》3.4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论语·述而》7.36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这两章与本章的主旨一样,都强调礼贵主敬,以恭敬之心待人处事。

我认为,本章隐含孔子时代的“古”“今”问题。“古”“今”问题是中外文化传承经常遭遇的问题,到底是厚古薄今还是厚今薄古?是否有一个原则或标准?具体到这一章就是孔子的“古”“今”问题。

郭小武:

在本章里,颇显露出儒道相通的一面,就是随顺自然。

《老子》29章说: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董树宝:

黄怀信(《汇校集释》)认为本章:“上二事孔子一从众,一违众,一与时俱进,一坚持传统,皆有其理。程子之论是。”

郭小武:

孔子是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合情,合理。合乎本心则安,合乎道理则通。[抱拳]

董树宝:

是呢,礼之因革有顺其自然一面,儒道相通!不过要合乎“义”[微笑]

还是有所坚守呢。在“因”与“革”、“损”与“益”之间该做如何选择,朱熹《论语集注》引用程子的论点是一个很好的标准或原则。

程子曰:“君子处世,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矣。”

君子处世以义为原则,贵在求义。

钱穆先生又进一步阐发了这一观点:“本章见礼俗随世而变,有可从,有不可从。孔子好古敏求,重在求其义,非一意遵古违今。此虽举其一端,然教俭戒骄,其意深微矣。”

孔子深谙“礼”之“因”与“革”、“损”与“益”:《为政》2.23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郭小武:

义者,宜也,就是说应该如此。

董树宝:

不仅如此,他还明确指出:“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八佾》3.14)周礼承继夏商,随时代变迁有所损益,不过周礼“郁郁乎文哉”,“粲然明备”。孔子说“吾从周。”

本章重在以礼求义,孔子厚“古”但不薄“今”,“因”与“革”、“损”与“益”之间,以义贯之!

另外,本章还涉及礼的形式与实质问题,尤其强调形式与实质的关系。

君臣之间的“拜下”之礼虽有些复杂,但蕴含着恭敬,而拜于堂上却滋生了骄泰,这为孔子所不取。

其实五四以来激进主义一路高歌,废黜了所谓的“封建礼教”,简化了礼的形式,以致也大大损害了礼的本质,正所谓“形”之不存“礼”将焉附?

我的讲读到此结束,请小武老师继续[抱拳]

郭小武:

@董樹寶 精彩,跟读也是学习过程,感谢[玫瑰][玫瑰][玫瑰]

“形”之不存“礼”将焉附[强]礼之要点,唯义是从[微笑]

崔圣:

“本章重在以礼求义,孔子厚“古”但不薄“今”,“因”与“革”、“损”与“益”之间,以义贯之!”[强][强]@董樹寶

郭小武:《论语•子张》有言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我经常想,学习《论语》,首先要学个态度。于是默经习注。

崔圣:

二位老师配合默契,导读精彩!谢谢[强][强][抱拳][抱拳]

郭小武:

现在的人事物繁忙,很难坐下来认真踏实做事。古注精华未得,倒学会许多浮躁。

@崔聖 您好!我可以把一些校对文本发一下吗?[呲牙]

崔圣:

@郭小武 老师,当然可以[强][强]

郭小武:

谢谢!古注实为学习古籍的主要途径。这里的预习材料非常珍贵,希望学友学会自己品味经文、研习古注。

首先向整理者致敬!纠正预习材料里的一些问题:《禮》曰‘周冕而祭’,又曰‘殷冔夏收而祭’,此三代(宜)宗廟之冠也。”(“宜”字衍)

又云:“冕以木爲(爲)幹,以玄布衣其上,謂之綖。”(“爲”字衍)(綖[yán]古代覆盖在帽子上的一种装饰物。)

故不如用緇帛之(從)儉也。(“從”字衍)《釋文》:“純,順倫反,絲也。鄭作側基反。”側其之(基)音爲“緇”。(“其之”古本误,是误把“基”(竖行)误分为“其之”了。)

《康熙字典》——【玉篇】同緇。【禮·檀弓】爵弁絰䊷衣。【釋文】䊷,本又作緇。 又與純同。【詩·召南·傳】昏禮䊷帛不過五兩。【釋文】䊷,依字糸旁才,後人遂以才爲屯,因作純,非。

《禮玉藻》“純組綬”,注:“純當爲緇,古文緇字,或作系(糸)旁才。”(原文如此,当是“糸”。糸mì细丝。)

賈公同(彦)《周官媒氏》。(“同”当作“彦”)而云氫(據)布爲色者,則爲緇字;據帛爲色者,則爲{糸才}字。(“氫”当作“據”)

與孔疏螶(異),似非鄭君之旨。(“螶”当作“異”)《祭統》“純服”、《昏禮》及《士冠禮》“純衣”注以“絲衣”解之。(“祭統”宜加书名号)

且以“緇布冠”代“麻冕”,而冕直廢棄不同,豈可通乎?(“同”当作“用”)《詩都人》“臺笠緇撮。”(原作“《詩·都人士》云:“臺笠緇撮。”)

《說文》:“純,絲也。從系,屯聲。《論語》‘今也純,儉。’”此許解《論語》用本字,不煩破讀作‘緇’,似爲僞孔所本。(原文如此,当是“糸”。糸mì细丝。)

昨晚今晨校对至此。材料工作十分繁难,吃力不讨好。我也一样,识其小者。[抱拳][抱拳][抱拳]不足之处,请多谅解,批评

@崔聖 谢谢大家,一起学习[抱拳][抱拳][抱拳]

董树宝:

@郭小武 我经常想,学习《论语》,首先要学个态度。于是默经习注。[强][强][强]

崔圣:

@郭小武 老师可比子夏[强][强]对于训诂材料的鉴别整理正是学习的功夫所在,非常佩服您![抱拳][抱拳][抱拳]

郭小武:

@崔聖 谢谢!您和各位主持、管理,每日坚持,令人佩服!特别期待国庆老师发言。事情多,来不及看的,常常回溯来读。谢谢!

刘国庆:谢谢董老师,郭老师的细致导读@董樹寶 @郭小武 [玫瑰][玫瑰][抱拳][抱拳]我说几句个人看法,请各位师友指正

本章的文义并不复杂。我们可以翻译为:孔子说:“用麻布制成的礼帽,符合礼的规定。现在大家都用黑丝绸制作,这样比过去节省了,我跟从大家的作法。(臣见国君)首先要在堂下跪拜,这是符合礼的。现在大家都到堂上跪拜,这是骄纵的表现。虽然与大家的作法不一样,我还是选择在堂下拜。”但本章的义理却有很多值得思考的地方。首先,孔子认为“麻冕,礼也”,“拜下,礼也”,即判断“麻冕”、“拜下”是“礼”,而“纯”冕,“拜上”不是“礼”,这个判断标准是什么?孔子自己谈过他认为的礼是从何而来的: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孔子能言“夏礼”、“殷礼”,但却不能确信,是因为“文献不足”,即典籍和贤人不足。那么,孔子的“能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应该是得自口耳相传吧。似乎孔子以口耳相传、文献、贤人的行为举止,作为确认“礼”的“三重证据”。不仅如此,孔子对“礼”还要实物考察: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但,孔子的“礼”究竟是夏礼、殷礼还是周礼呢?这可不太容易确定: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这里的“东周”,一般理解为“东方之周”,即在东方恢复周的礼制。但在另外的地方,孔子却也有不同的看法: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孔子教给颜渊的为邦之法,是综合了夏商周三代所长的。而周之冕,是麻冕吧?可是孔子却认为这麻冕也是可以变通的,不一定非要麻冕,纯冕也是可以的。“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

孔子认为可以不从周而从众的原因,是因为“俭”。孔子认为“俭”是好的。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与其易也,宁戚。”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孔子选择俭,其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因为在孔子的时候,“礼崩乐坏”,社会已经陷入了紊乱状态,重建社会秩序是当时最迫切的任务,孔子认为建立社会秩序的办法,就是要“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这就要加强天子的力量,提高天子的地位,臣下对君,敬、逊而尽礼,自觉地维护天子的权威: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所谓“事君尽礼”,就是本章的:“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孔子对“君”的“尽礼”,论语中有细致的描述:“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伺食于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拜下”为西周到春秋前期臣见君之礼。清阎若璩《四书释地又续》解释“拜下”时说:“古者臣与君行礼,再拜稽首于堂下,君辞之。然后升堂,复再拜稽首,故曰升成拜。……僖九年,王使宰孔赐齐候胙。齐候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耄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敢不下拜。’下拜登受。下拜,再拜稽首于堂下也。登,升成拜也。受,受胙也。即其事也。因思此据襄二十二年孔子生仅一百有一年,而以桓公之强,重以天子之宠命,尤且不敢越焉,何一变而径自拜乎上?冠履倒置,江河日下,可不为之寒心哉?”

孔子之所以强调拜下,是因为拜上“泰”:即骄纵、傲慢。而在孔子看来,“泰”是破坏秩序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孔子为了“尊王”而自己主观地选择所“从”,是否能够落实在实践上呢?我们可以看到孔门在这方面的分歧。在“俭”这方面,子贡和孔子发生过一次冲突: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在“泰”和“约”这件事情上,孔子自己就很难把握这个尺度: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孔子自己主张君子应该“泰”,但在本章中却因为“拜于上”是“泰也”而不被选择,我们只能认为这两个地方的“泰”,含义不同,从而造成思想上的混乱。君子的行为举止究该如何是好呢?真是动辄得咎,进退维谷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在一种规范尚未能强制地执行,即社会存在多种不同的做法是,个人确实是可以选择自己的行为方式的。但个人对自己行为方式的选择,如果不能依据整个群体的意愿,那就仅仅表达了其本人的偏好,这种个人的偏好,未必能够被他人所接受,更未必能够激发他人的有助于共同福利的意志和行为。而且,如果人可以自由选择是否遵礼,礼的规范意义何在?礼又如何能够赋予社会意义?这个矛盾,我们把本章和论语中孔子论述礼的更具普遍意义的章节联系起来,就可以看出: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德,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学而》)可见,孔子认为不能用德要求人。德只能用来做指导。礼才能对人做统一的要求。“德”,如俭、“敬”等等,仅仅能够用于“导”,不能用于“齐”,能够用于“齐”的,是“礼”,可见,德不得与“礼”矛盾,仅仅是践行礼所需要的品质而已。仁德是孔子认为君子的最高德行,而这仁德本身的表现,就是“克己复礼”。做到“为仁”的方式,就是一切由礼。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自己的判断标准,如“俭”、“敬”等,如果和礼矛盾,应该由礼而不是由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判断,如果与礼不符,也是应该被“克”的。

对于儒学中的这个内在矛盾,清代的理学大师凌廷堪谈得非常清楚:夫圣人之制礼也,本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五者皆为斯人所共由,故曰道者所由,适于治之路也,天下之达道是也。若舍礼而别求所谓道者,则杳涉而不可凭矣。而君子之行礼也,本之知、仁、勇,二者皆为斯人所同得,故曰德者得也,天下之达德是也。若舍礼而别求所谓德者,则虚悬而无所薄矣。可见。在凌氏看来,道德不过是“适于治之路”。如果依宋儒之说,人人各自臆解其心中认定的"性"、“理”,人人相信生命个体一且豁然而悟,即能臻于圣域。这"性"与"理,属于纯粹精神层面的东西,不具有社会实践的可操作性。要让道德仁义可以操作,必须“齐之以礼”,而不能“从吾所好”:

道无迹也,必缘礼而著见。而制礼者以之。德无象也,必藉礼为依归,而行礼者以之。冠婚饮射,有事可循也;揖让升降,有仪可案也;豆笾鼎俎,有物可稽也。使天下之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其秀者有所凭而入于善,顽者有所检束而不敢为恶;上者陶淑而底于成,下者亦渐渍而可以勉而至。"冠婚饮射"、"揖让升降"等礼仪,本于日用伦常,有固定的仪式和程序,不像道德心性之说容易发生歧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在上为典章制,在下可敦厚风俗,圣人制礼,包罗万有,无一遗漏。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道,不仅有具体而清楚的意义。也有确切可绳的行为方式,人人都不会产生异解。乡党村里,冠婚丧祭,乡绅士人行之,民众习之,“上以礼为教也,下以礼为学也”。但这样,“礼”如何能够因时而损益呢?儒学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在孔子看来,这只能依靠政治权力: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王于飞:

对个人而言,礼是对人的内在精神成长所做的一种规范和导引;对社会而言,礼也建构起一种人际关系、社会秩序和自然法则。

李偉東:

我认为夫子的礼,包含了法制的内含

王于飞:

礼既有内生的精神需求,也有外烁的社会规范。但这种规范是导人向善的,所以与古中国的法律不同。后者是戒人为恶的。因而传统中国一直礼法并重。

而我们现在所谓的法律,是西方文化的产物,根子来自摩西十戒,本质是上帝对人类的戒令,或者说假上帝(法律)之手对人类实行的暴力(精神、肉体和财产)统治。

李偉東:

礼,诚于中,形于外。扬善为礼,止恶亦为礼。礼的核心是“敬”

丁跃伟:

周礼就是周法。只是执法不严

張弛弘弢:

更正——德治=法治+禮(憑良心)治

刘国庆:@董樹寶 礼是否下庶人,和是否产生于俗并没有关系。士冠礼就是士这个阶层的俗。只要有人的交往,就会形成这个人群得风俗。礼是人和之间互动的规范,而互动不是任何单个人能规定的,哪怕规定的人是王,也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下的对策永远会超出上的预料。每个人有自己得脑子,自己的利益。

@董樹寶 孔子重视礼的内涵,但并非不重视礼的形式。孔子教颜渊为仁之目,视听言动皆依礼,就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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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习资料:

【論語譯註】

9.3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译文】孔子说:“礼帽用麻料来织,这是合于传统的礼的;今天大家都用丝料,这样省俭些,我同意大家的做法。臣见君,先在堂下磕头,然后升堂又磕头,这是合于传统的礼的。今天大家都免除了堂下的磕头,只升堂后磕头,这是倨傲的表现。虽然违反大家,我仍然主张要先在堂下磕头。”【注释】麻冕——一种礼帽,有人说就是缁布冠(古人一到二十岁,便举行加帽子的仪式,叫“冠礼”。第一次加的便是缁布冠),未必可信。纯——黑色的丝。俭——绩麻做礼帽,依照规定,要用二千四百缕经线。麻质较粗,必须织得非常细密,这很费工。若用丝,丝质细,容易织成,因而省俭些。[表情]拜下——指臣子对君主的行礼,先在堂下磕头,然后升堂再磕头。《左传》僖公九年和《国语•齐语》都记述齐桓公不听从周襄王的辞让,终于下拜的事。到孔子时,下拜的礼似乎废弃了。論語正義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孔曰:“冕,緇布冠也,古者績麻三十升布以為之。純,絲也。絲易成,故從儉。” 正義曰:“麻”者,枲麻,績其皮以爲布。而冕用之,故曰“麻冕”。《白虎通 紼冕篇》:“麻冕者何?周宗廟之冠也。《禮》曰‘周冕而祭’,又曰‘殷冔夏收而祭’,此三代宜宗廟之冠也。”冕所以用麻爲之者,女工之始,示不忘本也。《左桓二年疏》:“《論語》‘麻冕’,蓋以木爲幹,而用布衣之,上玄下朱,取天地之色。”又云:“冕以木爲爲幹,以玄布衣其上,謂之綖。”此冕用麻之制也。鄭此注云:“績麻三十升以爲冕。”純當爲緇,黑繒也。三十升者,鄭注喪服云:“八十縷爲升。”“升”字當爲“登”。登,成也。今之禮皆以登爲升,俗誤已行久矣。然則此云“三十升”,亦是依俗爲文。一升八十縷,三十升是二千四百縷,鄭依漢制,推古布幅廣二尺二寸,以二尺二寸布廣之度,容二千四百縷是細密難成,故不如用緇帛之從儉也。蔡邕《獨斷》謂“用三十六升布”則太密,非所容矣。《釋文》:“純,順倫反,絲也。鄭作側基反。”側其之音爲“緇”,其實鄭依古字作{糸才},{糸才}篆與“純”相似,故致誤。《禮玉藻》“純組綬”,注:“純當爲緇,古文緇字,或作系旁才。”《周官媒氏》“純帛”,注:“純實緇字也,古緇以才爲聲。”此鄭破純爲緇之例。《玉藻孔疏》云:“鄭讀純爲緇,其例有異,若經文絲帛分明,而色不見者。以黑色解之,即讀爲緇。如《論語》云‘今也純’,稱古用麻,今用純,則絲可知也。以色不見,故讀純爲緇。若色見而絲不見,則不破純字,以義爲絲。《昏禮》‘女次純衣’,注云:‘純衣,絲衣。’如此之類是也。”賈公同《周官媒氏》、《儀禮士冠禮疏》言鄭破讀之例,與孔同。而云氫布爲色者,則爲緇字;據帛爲色者,則爲{糸才}字。與孔疏螶,似非鄭君之旨。案:《說文》:“緇,帛黑色也。”緇本謂黑帛,其後而之黑色者,亦得名之。緇、{糸才}爲古今字,鄭此注訓黑繒,而破讀止云“純當爲緇”,是緇可爲帛色,而賈以緇但爲布色,非矣。緣鄭之意,實以純字與{糸才}相似,故讀從之。但{糸才}爲古文,人不經見,故先讀從今字而爲緇也。且言緇則爲{糸才}已明。祭統“純服”、《昏禮》及《士冠禮》“純衣”注以“絲衣”解之,雖不破字,亦是讀{糸才},以與他處注文可互見也。宋氏翔鳳《發微》謂“鄭讀緇即緇布冠”,然鄭以緇爲黑繒,並無“緇布冠”之文。且以“緇布冠”代“麻冕”,而冕直廢棄不同,豈可通乎?不知宋君何以如此說? o注:“孔曰”至“從儉”。 o正義曰:《後漢陳元傳注》引此注作“何晏”。《士冠禮記》曰:“始冠,緇布之冠也。太古冠布,齊則緇之。”注:“重古始冠,冠其齊冠。”《詩都人》云:“士速臺笠緇撮。”《毛傳》“緇撮,緇布冠。”鄭箋:“都人之士以臺皮爲笠,緇布爲冠,古明王之時,儉且節也。”則“緇布冠”是冠之儉者,今易之以純,純是黑繒,斷無儉於緇布冠之理。且冕與緇布冠,《禮經》所載,判然各別,而掍而一之,可知作僞者之陋矣。純爲絲者,《說文》:“純,絲也。從系,屯聲。《論語》‘今也純,儉。’”此許解《論語》用本字,不煩破讀作‘緇’,似爲僞孔所本。 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王曰:“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成禮。時臣驕泰,故於上拜。今從下,禮之恭也。” o正義曰:“拜下”者,謂於堂下拜也。淩氏廷堪《禮經釋例》:“凡臣與君行禮,皆堂下再拜稽首,異國之君亦如之。廷堪案:臣與君行禮,如燕禮、大射主人獻公,主人自酢於公,獻畢,二人媵爵於公,皆於阼階下,北面再拜稽首,立。司正安賓,司正一升酌散,亦降階再拜稽首,此士大夫於諸侯也。《覲禮》郊勞行享,侯氏皆降階再拜稽首,此諸侯於天子也。《士相見禮》始見於君,士大夫則莫摯,再拜稽首。《燕禮》《大射》命賓,賓再拜稽首,許諾。《聘禮》命使者,使者再拜稽首,辭。使者反命,賓介皆再拜稽首。《覲禮》賜侯氏舍,侯氏再拜稽首,亦拜於庭者,是臣與君行禮,皆堂下再拜稽首也。《士相見禮》若他邦之人,則使擯者選其摯,賓再拜稽首,受。《聘禮》賓覿,先請以臣禮見,入門右,北面奠幣,再拜稽首。介覿及士介覿,亦皆入門右,奠幣,再拜稽首。介送幣於中庭,再拜稽首。禮畢,主國之君勞賓介,賓介皆再拜稽首。歸饔餼,士介則北面再拜稽首。拜饔餼,皆再拜稽首。《聘禮記》若私獻,賓再拜稽首。《公食大夫禮》大夫納賓,賓入門左,公再拜,賓辟,再拜稽首。侑賓後,賓入門左,沒罶,北面再拜稽首。明日,賓拜賜拜食與侑幣,皆再拜稽首。此皆與異國之使者行禮,而尊其君命,故亦再拜稽首也。”又云:“凡君待以客禮,下拜則辭之,然後升成拜。廷堪案:臣與君行禮,皆拜於堂下,不辭,不升成拜,此全乎爲臣者也。若君以客禮待之,如《燕禮》、《大射》公奉媵爵爲賓舉旅行酬,賓降西階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賓升成拜。注:‘升成拜,複再拜稽首也。先時君辭之,於禮若未成然。’又賓媵觚於公,公爲士舉旅行酬,賓降洗,升,酌膳,降拜。小臣辭,賓一升成拜,愛酬者亦然。《覲禮》執圭行覲,‘侯氏坐取圭,升,致命,王受之玉,侯氏降階,東北面再拜稽首。擯者延之曰升,升成拜。’覲畢請罪,‘王勞之,再拜稽首。擯者延曰升,升成拜。王賜侯氏車服,侯氏降兩階之間,北面再拜稽首,升成拜。’注:‘太史辭之降也。’此皆先拜於堂下,君使人辭之,複拜於堂上者也。又如《燕禮》、《大射》:‘公舉媵胺爲賓舉旅行酬,公立卒觶,賓下拜,小臣辭,賓升,再拜稽首。’注:‘不言成拜者,爲拜故下,賓未拜也,下不輒拜,禮殺也。’又‘賓升,酌膳觶,下拜,小臣辭,賓升,再拜稽首。’注:‘下拜,下亦未拜。凡下未拜有二:或禮殺,或孝順親辭。君親辭,則聞命即升,升乃拜,是以不言成拜。’《燕禮》:‘賓媵觚於公,酌散,下拜,公降一等,小臣辭,賓升再拜稽首。’《大射》:‘數獲後,飲不勝者,若飲公,則待射者降拜,公降一等,小臣正辭,賓升,再拜稽首。’此皆降而未拜,君辭之,即升堂再拜稽首,故不云升成拜也。《士相見禮》若君賜之爵,則下席再拜稽首,受爵,但降席,不云降階者,指無算爵而言。《燕禮》、《大射》:‘無算爵命所賜,所賜者與受爵,降席下奠爵,再拜稽首。’疏云‘旅酬以前受公爵,皆降拜,升成拜。至此不複降拜者,禮殺故也。’《燕禮》、《大射》媵觚於公,大射飲公,凡卒爵,皆於階上再拜稽首者,蓋前酌散之時,已降階拜,因君辭而升堂再拜,故卒爵不複再降,亦殺其禮也。唯燕禮大射將終之時,‘公有命徹冪,則卿大夫皆降,西階下北面東上,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公答再拜,大夫皆辟’,此則君雖辭之,亦不複升拜。注謂‘小臣辭,不升成拜,明將醉正臣禮’也。凡此瑣節雖不同,皆君以客禮待之,故拜於堂上也。又案:以客禮待異國之臣亦然。《公食大夫禮》:‘賓升,公當楣再拜,賓降西階東,北面答拜。擯者辭,賓栗階升,不拜,命之成拜階上,北面再拜稽首。’此先降階拜,異國之君,使人辭之,然後升成拜也。《聘禮》主君禮賓,‘受幣降拜,公辭,升再拜稽首’。私覿,賓授幣,‘降階東,拜送,君降一等辭,栗階升,公西鄉,賓階上再拜稽首’。《公食大夫禮》賓祭正饌,賓祭加饌,公以束帛侑賓,賓皆降拜。公辭,賓升再拜稽首。此降階未拜,異國之君親辭之,即升拜也。《聘禮》禮賓,公壹拜送,凡賓不降階上答再拜稽首。又賓不降壹拜受醴。《公食大夫禮》賓卒食,‘揖讓如初,升,賓再拜稽首’。此皆拜於堂上,禮殺故也。又歸饔餼,‘大夫東面致命,賓降階西再拜稽首。大夫辭,升成拜’。上介如賓禮。聘賓同卿,‘賓東面致命,大夫降,階西再拜稽首。賓辭,升成拜’。此使者奉其君命,以客禮待異國之臣,故降拜,升成拜,亦如見其君也。至於《公食大夫禮》卒食後,‘賓降階東面再拜稽首,公降,再拜’。注:‘答之也,不辭之,使升堂,明禮有終。’則賓降拜,公亦降拜,唯稽首與再拜不同,蓋待異國之臣,其禮有加焉爾。”案:淩說甚覈。當夫子時,君弱臣強,凡應於堂下拜者,不複循臣禮之正,而皆拜乎堂上,故孔子非之。鄭此注云:“禮,臣之於君,酬酢受爵,當拜於堂下,時臣驕泰,故拜於堂上。”注所云“禮,指《燕禮》,舉一以例其餘耳。臣酌酒獻君曰酢,君酌酒答臣曰酬。”《燕禮》所云公舉媵爵,爲賓舉旅行酬,又賓媵觚於公,公爲士舉旅行酬,即其禮也。酬酢授爵,當拜於堂下,及君辭,複升成拜。當時則授爵之際,已拜於黨上,無複下拜,及君辭,複升,成拜之禮,故爲驕泰也。《周官大祝》:“九拜:一曰稽首。”賈疏:“稽首,臣拜君法。”稽與䭫同。《說文手部》。“{拙下木},頭至地也。”頭至地即䭫首,拜中之一。許意據《周官》先言“稽首”,故舉一以該之。今隸變作拜。 o注:“臣之於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成禮。” o正義曰:升字從皇疏禮,邢疏申注亦有“升”字。“下拜”者,臣禮之正,其下拜,而君待以客禮,辭,複升成拜。或下未拜,君辭,乃升拜,皆禮之殺,非謂凡行禮,下拜者必升成拜也。注說未晰。

【論語集註】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麻冕,緇布冠也。純,絲也。儉,謂省約。緇布冠,以三十升布為之,升八十縷,則其經二千四百縷矣。細密難成,不如用絲之省約。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臣與君行禮,當拜於堂下。君辭之,乃升成拜。泰,驕慢也。程子曰:「君子處世,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害於義,則不可從也。」論語註疏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孔曰:「冕,緇布冠也,古者績麻三十升布以為之。純,絲也。絲易成,故從儉。」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王曰:「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成禮。時臣驕泰,故於上拜。今從下,禮之恭也。」【疏】「子曰」至「從下」。[表情]正義曰:此章記孔子從恭儉。「麻冕,禮也。今也純,儉,1吾從眾」者,冕,緇布冠也。古者績麻三十升布以為之,故云「麻冕,禮也。」今也,謂當孔子時。純,絲也。絲易成,故云純,儉。用絲雖不合禮,以其儉易,故孔子從之也。「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者,禮,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成拜,是禮也。今時之臣,皆拜於上長驕泰也。孔子以其驕泰則不孫,故違眾而從下拜之禮也。下拜,禮之恭故也。o注「孔曰」至「從儉」。o正義曰:云「冕,緇布冠也」者,冠者,首服之大名;冕者,冠中之別號,故冕得為緇布冠也。《士冠禮》曰:「陳服,緇布冠頍項青組,纓屬于頍。」記曰:「始冠緇布之冠也。大古冠布,齊則緇之,其緌也,孔子曰:『吾未之聞也。冠而敝之,可也。』」云「古者績麻三十升布以為之」者,鄭注《喪服》云:「布八十縷為升。」o注「王曰」至「恭也」。[表情]正義曰:云「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成禮」者,案《燕禮》,君燕卿大夫之禮也。其禮云:「公坐取大夫所媵觶興,以酬賓。賓降西階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賓升成拜。」鄭注:「升成拜,復再拜稽首也。先時君辭之,於禮若未成然。」又《覲禮》:「天子賜侯氏以車服。諸公奉篋服,如命書于其上。升自西階東面,大史氏右。侯氏升西面立,大史述命。侯氏降兩階之間,北面再拜稽首,升成拜。」皆是臣之與君行禮,下拜然後升成禮也。1.麻冕,禮也。今也純,儉,:舊脫。

《论语》共读,节俭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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