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的不同人生裡，或許藏著相同的故事，我用故事寫故事。
鯉魚兩條/文
01
起浮。
周有腦袋裡想起的是這個詞語，在他破產的時候。他苦笑了一下，人生啊，真是起起浮浮。
前兩年的時候，周有活得挺風光的。當然，風光是對比出來的，和村裡那些一起出去打工的人比，他是真的活得挺風光。
這裡面或許還有一部分運氣。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出來打工幾年，先是存了點錢，存錢過程很順利；然後自己創業，創業過程也很順利。
於是，他想，自己能不能再風光一點呢？他想做得更大一些，以為結果會更好。
這次他破產了，把原來所有的風光也都奪走了。
周有不敢聯繫朋友，那群稱他為“有哥”的人，因為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是一個最怕被別人取笑的人。他整整想了一天，還是決定先回家去。
那個家他已經有幾年沒有回去了，他經常會寄錢回去，偶爾打一個電話。父親是一個話很少的人，奶奶話也不多，講了兩分鐘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以前覺得有些諷刺，他的名字明明是母親取的，可是他卻沒見過母親的樣子。
02
從小，周有就知道自己家裡很窮。
聽說他的母親是和父親在外打工的時候認識的，跟著父親回來後才覺得家裡是真的很窮。在生下週有後，他的母親就走了。
走的沒有任何徵兆，那個時候周有才七個月。他的母親和平常一樣，出去洗衣服，然後就沒有回來過，有人說看到他母親一個人坐上了去城裡的大巴。
他的母親給他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他以後能什麼都有，想要的都能有。
而父親把母親走的一部分責任歸到了周有身上，他說如果不是周有出生了，說不定她不會走。誰知道呢？但是父親後來出去打工後，卻是很少回來。
周有的奶奶是一個老人。這樣形容她的原因是在周有全部的記憶中，她的奶奶從來沒有年輕過。
周有出生的時候，她還不到五十歲，頭髮卻都白完了。不僅頭髮白，還佝僂著腰，瘦弱，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
周有拖著行李箱回去了。
奶奶還是和十幾年前一樣，看起來竟沒怎麼老了。看見周有，她從臉上擠開一個笑容，把皺紋都擠到了一塊。然後，她進屋，拿出來一張紙幣的一塊錢，遞給周有。
周有不明所以，把錢放進了口袋。第二天奶奶又給他一塊錢，第三天還是，第四天依舊......
03
他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回家了。父親在電話那頭應了一聲，兩人便再無話可說。
他又是個窮小子了，原來一個人在外的時候，他每每想到此便覺得有種噬心的焦慮，而如今回家呆了幾天，他的心反倒平靜了不少。
他有些奇怪，他明明是不喜歡甚至是有些厭惡這裡的。
正這樣想著，奶奶又走了過來，還是遞給他一塊錢。他問奶奶這是在幹什麼？奶奶卻不說話，還是笑，然後走開了。
別人都說他奶奶有點不正常，和人說話總是問東答西，久而久之，別人就不願意和她說話了。小的時候，一起的玩伴經常因此嘲笑他。
但除此之外，奶奶也並無其它不對勁的地方。周有想，或許奶奶只是不聰明吧。
當奶奶再一次遞給他錢的時候，他終於跟在後邊去看了一下，奶奶的錢似乎是從床上拿的。床上除了一床稍褪色的大花棉被，還有一個破枕頭。
枕頭上還用衣服布料補了好幾塊疤，拿起來一看，枕頭裡面全是一塊一塊的零錢，還有一張泛黃的紙。
他想起了自己兒時的一個秘密。
小時候家裡太窮，一次學校組織春遊，他偷了鄰居的一塊錢，鄰居知道後，在他家門前罵了大半天。他奶奶沒有說話，還了錢。
他又悔又氣，兀自在日記裡寫道：我長大後一定要存好多好多的一塊錢，把奶奶的枕頭都裝滿，然後每天都能拿一塊出來用。那時，他覺得一塊就已經挺多了。
他那時知道奶奶把錢是放在枕頭裡的，枕頭鼓鼓囊囊，但其實裡面大多數都是塞的棉花。
他本來以為這只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出門打工的那天，他把一袋子書給奶奶：以後也沒用了，您拿去作柴火燒了吧！他傻眼，原來奶奶識得字。
不由得淚溼了眼眶。
在家玩了一個月，他就出去了。走的那天，奶奶照舊給了他一塊錢。
他再次笑了，人生啊，真是起起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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