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事君说
浅 显 有 趣 的 深 度 艺 术 美 学 干 货
人这一生想成功，或者变强大，生命里总要有几个贵人。
贵人有时候是特别亲近的，给你特别多帮助的人。有时候是并无太多接触和交集的人。比如，2014年，有次朋友聊天，一个做微博营销的哥们跟我说，你应该做一个微信公众号。我当时心想，这是个啥玩意？一个月后，我注册了民国画事。这哥们的名字和长相如今我都忘了，但他的确是我的贵人。
齐白石的生命里，也有好多这样的贵人。比起众所周知的陈师曾的知遇之恩，我们今天来说几个他生命里，不出名的，交集也不很深的贵人。
借山翁画山，却无人买单？
一个是夏午诒。
夏午诒是齐白石的同乡好友，当初，要不是夏午诒邀请他来北京，齐白石恐怕到老也只能做个湖南乡下的民间画师。
初到北京，乡下人齐白石混得很不好，画儿也卖不出去。夏午诒带着他出去应酬，结交名人，在很多大人物跟前推荐齐白石。
后来，齐白石在陈师曾的指点下，经过红花墨叶的改革，画忽然好卖了起来，有弯道超车的迹象。
花鸟工虫卖得好，但是山水依旧不得行。
谁都知道，山水是中国画的皇冠、正统、集大成者。何况齐白石学画就是从山水开始起步，少年学木匠时临摹芥子园山水画谱，到后来拜师跟谭溥学画山水，走四王的路子。
这是1892年齐白石三十岁时画的雪山行旅图。
再后来转学八大石涛的冷逸，直到中年以后看遍真山真水，五出五归，笔下的山水已经脱胎换骨。
这是1910年画的借山图，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画山水要讲究格调，讲气韵，讲玄学，更重要的是讲圈子的。在北京的山水画圈子里，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野狐禅还是野狐禅。他靠卖画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山水画有价无市，不好卖，他只好少画，尽管心里不服气。
仲珊使帅，更爱他的山水
当时，夏午诒给曹锟当幕僚，曹锟虽然是个武夫，但也颇通文墨，爱写写画画。夏午诒投其所好，将齐白石拉进了曹锟的朋友圈。
曹锟的画作
1920年，两人在保定初见，曹锟说他最崇拜关公和岳飞两位英雄，想请齐白石给他画这两张像。齐白石就给他画了《汉关壮缪像》和《宋岳武穆像》，这两幅画现藏天津艺术博物馆。
齐白石为曹锟画的关公和岳飞像
后来，齐白石在日记里还提到这事，在保定“得人谢金”，令他“一喜一羞。”喜的是儿辈有了“炭米”和“读书”的钱，羞的是老夫“年将六十，犹受人怜。”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年端午节，齐白石又去了保定，这回他拿出看家本领，为曹锟画了十六幅精工草虫册页：《广豳风图》。
齐白石 十六开册页广豳风图
齐白石其实是不喜欢画工笔的。他曾经在一套草虫册页上题字：“余自少至老，不喜画工致。”“连年以来，求画者必曰请为工笔”，“其心畏之胜于兵匪。”在他看来，工笔比土匪还祸害人！
而这一套册页，花卉和草虫都是极细的工笔，不仅画了常见的蝴蝶、蜜蜂，还画了天牛、蚂蚱，甚至有前人从没画过的苍蝇和蟑螂，还用了最贵的洋红，老爷子也是够拼的！
又过了一年，1922年，曹锟再见到齐白石，却没有再要他那些名声在外的工笔草虫，而是跟他讨一幅山水大中堂。一介武夫，鉴赏的眼力价儿竟然胜过那些画商与酸腐文人，白石老人心里的好感又上了一层。他也不含糊，认认真真画了一幅《云山深涧》。
齐白石 1864-1957 云山深涧
立轴 设色纸本
题识：仲珊使帅命画。布衣齐璜。
印文：白石翁 鉴藏印：我家欢喜
已知著录：
1.《齐白石诗文篆刻集》，图三，香港上海书局有限公司，1961年9月。
2.《齐白石画集》，第129页，香港文化艺术公司，1967年。
3.《名家翰墨》，月刊第14期，第49-53页，2006年6月1日再版。
4.《齐白石研究》（第二辑），第118页，北京画院編，广西美术出版社，2014年。
说明：“我家欢喜”为著名收藏家姚仲康（1919-2006）鉴藏印。姚仲康，山西永济人。 1936年参加革命。生前曾任中国驻加尔各答总领事，离休前在解放军总参某部工 作。通文史，尚读书，长于诗词。对於书画鉴定颇为用心，收藏明清书画尤其近代 齐白石、黄宾虹、吴昌硕等名家作品，质优量丰，有名於时。
3/4×36 1/4 in. 约13.4平尺
估价待询
从画面上看，此时齐白石的山水已经完全脱离了四王的路子，开出自家面貌。
山体规模像范宽《溪山行旅图》那样高大，占满空间，形状却变成了柱状，峰峦纯用平直线勾勒，挺拔刚健，画山石不加皴擦，笔笔清爽，纹理不乱。
特别是那些云头，虽然有米芾云山的影子，却更多是他自己的清新活泼与古拙浑厚，非常高古，有唐代山水的影子，像是腾腾地冒着仙气，甚至让你觉得云头里会翻出一个孙悟空！
这幅《云山深涧》只有给曹锟的上款，没有具体年月，从官衔看，还是使帅，应当是1923年10月曹锟就任大总统之前的作品。特别是跟1922年五月的另一幅山水大画《宋法山水图》相比，无论构图、还是笔墨，包括山石树木的画法，几乎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时期作品。
《宋法山水图》
齐白石这种风格的山水不止一幅，1924年作《桂林山水图》（现藏台北故宫）也是如此，在题跋中，齐白石说：
逢人耻听说荆关，宗派夸我却汗颜。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惯桂林山。
都是真山真水给我灵感，而不是什么荆关董巨，更别说那些明清旧家，京派酸腐老人了。
从左到右：《云山深涧》、《桂林山水图》和《宋法山水图》
《云山深涧》画成之后的第二年，曹锟走上人生顶峰，当上了中华民国大总统。不过，齐白石却没有标榜自己的“奉旨”画画，甚至与这位靠贿选上位的大总统渐行渐远。
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我朋友是大总统曹锟,但我不想让人知道。”老头子虽然爱钱、爱出风头，却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底线，不想靠抱权贵大腿来打开市场。
于是他的山水画继续冷清，被热捧的花卉草虫映照得格外冷清。
下篇讲白石老人的“东洋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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