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貧，一身傲骨，命硬不彎腰。”
人的一生，總有那麼幾次大起大落。
2009年初春，冬寒未退，我一個人坐上開往北京的火車。父母親到車站送我。
寒風中，母親從懷裡掏出一塊紅布疙瘩，一層一層的剝開，最後從一個小荷包中取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我的手上。
“兒啊，”母親說，“此去北京，路途遙遠，前途未知，你又身無長物，這張卡里，有我與你爸積攢幾十年的棺材本，將來有個急難，你就取出來用，你要記住，在任何時候都不要畏懼，面對任何困難都不能退縮……”母親說到此處，雙眼紅脹，開始哽咽。
父親接過話頭：“這裡面的27萬，是給你準備的將來娶媳婦的錢，也是與我和你媽的養老錢，只有最緊急關頭才能拿出來花，它是你闖蕩世界的一點後盾。一定要記住，做男人，要有底氣。”
看著父母愈漸蒼老憔悴的樣子，我忍住淚水對他們說：“我記住了！”
火車緩緩駛離，車窗外父母身影愈來愈小，我開始了這段未知的人生旅程。
01
車到北京，我的錢包就被扒了。
褲兜了只剩四十塊錢，碩大的北京舉目無親。
夜幕下垂，悲從中來。
我取出包裡藏得最深的那張銀行卡，走到提款機前，心想，就取1000塊錢，先度過危機。
一面又想，這第一天都過不下去了，將來怎麼辦？
父親那句“只有在最緊急關頭才能拿出來花”又迴響在我腦海，我收起這張卡，走進一家餐廳，用十塊錢吃了碗炒飯，幾番乞求下，一家老闆終於答應收容我，讓我在他店裡打工。
02
2011年，在餐廳打了兩年工的我，做了一名廚師。
在北京逐漸穩定下來。
2013年，輾轉多個餐廳，終因踏實肯幹，悟性高，我年紀輕輕榮升主廚。
因為爬得太快，我遭到了一些人的嫉恨。有一次我燒的菜，把一桌客人吃倒了，幾年的工資全部賠在裡面，我還被掃地出門。
身無分文的我，交不起房租，又被房東趕出來。
我提著一個行李袋，一個人流浪在石景山的大街上，感受到人生的大起大落。到底是誰在背後給我下了黑手，毒倒了那一桌人，我心裡至今沒有答案。
在一個天橋上，我坐下來，望著下面滾滾的車流，倍感絕望，欲哭無淚。
我不僅無顏回家見父母，更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
我甚至一度出現了輕生的念頭，翻過欄杆，跳下去拍死，一了百了。
03
我拿出那張卡，端詳半天。
父親說，這是我走投無路的一點後盾，我今日豈非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取點錢先吃頓飯吧，以後賺了錢再填進去。
餓得頭暈目眩的我，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出現了一萬遍。
我最終沒有那樣做，因為我再次醒來，已經在醫院。
不知道誰打電話救了暈死在天橋上的我，我醒來後，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針就往外衝。
幾個護士攔住了我，我說，我已經好了，不需要輸液了。
她們說，先生，你誤會了，請把輸液的費用結算一下。
我大吼道，是你們要救我的，我沒有求你們救我，現在反而要我給錢，天底下有這個道理嗎？
她們說，也不是我們非要救你，是一個路人打電話報的警。
“那你們讓那個好心人來給錢，我就不給，這是你們做善人的代價！”
她們說，先生，你這樣有點無理了。
我從懷裡掏出那張銀行卡，一把拍在護士臺上，說，這張卡里有30萬，我看今天誰能拿得走。
“密碼是你的，我們當然拿不走，”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這個哥哥的錢，我來幫他給了，你們就不要為難他。”
說話的是另一個護士。
幾周之後，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04
在護士女友的幫助下，我走出困境，從石景山來到通州，工作也走入正軌。
這一年裡，我偷偷摸摸，歷經波折，學會了“炒火鍋料”。
2015年，我選擇創業，東批西湊，借了很多錢，租了最偏的門面，開了一家火鍋店。
那是我最艱難的一年，雞鳴則起，深夜不寐，一個人苦苦堅持。
創業維艱，很多時候，我都幾乎是用命在扛。
女友看到我東奔西走太辛苦，對我說，我們太需要一輛車了。
我說，可是我們沒錢啊！
她驚詫，你不是還有30萬嗎？
我說，那是父母的棺材本，我不能用。
她說，你這個人真的是太軸了。
又一年後，她與我分手。也許她帶給我幸運，她到來，我就走出困境，她一離開，我就開始倒黴。
2017年，因為經營不善，我在北京的火鍋店倒閉了。
年底，我將同等的模式遷移到成都，將火鍋降低標準成“串串香”，卻意外地火了。
在成都，我找了新的女友，我們一起打拼，計劃在今年結婚。
05
事業走入正軌，我的父親卻患下重病。
我將店鋪暫關閉，回家親自照料。
憔悴的父親在病榻上抓住我的手說：“最近店裡生意怎麼樣？你回來一趟不影響吧？”
我說：“不影響，全都是老客戶。”
父親咳嗽著：“那就好，那就好。我兒終於成器了。”
他接著說：“我的棺材本沒用吧？”
我拿出那張卡：“這些年，過得實在太過艱難，沒有什麼可以孝敬你，因此，這錢，便是死，我也是一分錢都不敢用的。”
“咳……咳……”父親雙手顫抖，那張卡在他手裡彷彿千鈞重量，“你去把卡里錢取出來，到村頭王木匠家定一口棺材，他是我的至交，手藝好，價格公道，你爸大去之期不遠了，這件事情要抓緊辦。”
我握住他的手，眼淚噗嗤噗嗤的流了出來。
“快去吧，就用這張卡里的錢，這是我的棺材本。”
我強忍著痛苦，去提款機取錢。
雖然之前我就有預感，但看到餘額3000的時候，還是眼前一黑。
父親最終還是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王木匠作的棺材，葬在我們村子老屋的後山上。
父親一世清貧，一身傲骨，命硬不彎腰，生於黃土歸於黃土，也算是遂了心願。
那張3000塊錢的銀行卡，將鞭策我一生，成為我一輩子的精神後盾。（完）
PS：
本文並非小說，而是樓下串串香老闆的真實故事。
我在他家店裡吃了四十幾次，他給我分享了這樣一個故事。
十年前，他父親給了他一張銀行卡，
要他去闖蕩北京，十年後，他才發現那是張空卡。
他北漂十年，終歸成都，在小區開了一家串串，
沒有更大的鬥志，只願平淡無波瀾的度過餘生。
或許每一個北漂過的，都是有故事的人，你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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