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桂玉|奶奶”

“冷桂玉 | 奶奶”

冷桂玉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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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突然传来奶奶“走了”的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天堂里没有病痛的折磨。

上个周回家看望她的时候,她已经卧病在床数月,连续几周吃不下饭了,我小心地将糕点取了一小块放在她的嘴边,希望她就着牛奶吃一点,隔了许久她突然叫我帮她从嘴巴里扣出来,“咽不下去。”

转念一想,奶奶这一生,出生在缺少吃穿的年代,吃过“挣公分”的集体饭,和爷爷靠吃野菜养活了我父辈一代,现今儿孙满堂,每到逢年过节,再忙子孙们都要去看看她,精神上她是幸福的,由于上了年纪,身体却不得不遭受病痛的折磨。

记忆中,每次儿孙给她带的好吃的她都会舍不得吃,只要家里来人,无论如何都会给人塞一两块“糕糖饼果”,不吃一点不让走,在邻居的印象深里:那怕只是从不相识从家门口过的路人,“水都要给人喝一口”,有时候东西放太久,都生霉了她还是舍不得吃,她总说“我和你爷爷吃不了多少!”

也就是这两年,每次去看她,她开始时常和我念叨,不知道自己还要活到哪天,“戳磨儿孙到哪天?”语气中有许多活着的痛苦。每次听到这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静静陪她聊聊天,“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多活一天就可以多看儿孙一眼。”时间的残忍之处就在于,会让人不断衰老,最后还要饱受肉体的折磨,又不得不好好活着。

时间从来都是无情又不可抵抗的。这些年来,奶奶身体每况愈下,糖尿病加上腿脚不好,我去年回家,背她起床,洗脸,吃饭,上厕所,睡觉……突然开始感慨,“人老了以后就慢慢变成了大孩子”,吃得越来越少,甚至大小便都会变得不听话。而每次我背她去厕所,她都不让我拉着她,说:“去叫你爷爷来。”

突然想起几年前,每到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都自然而然的聚集在爷爷奶奶家,奶奶则和母亲婶婶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一大家子人的团圆饭,这些场景还历历在目。在我们这些小屁孩的印象里,“很多饭菜只有奶奶会做”,上个周还和堂姐说起小时候爱吃奶奶做的“面疙瘩饭”,堂姐突然回我一句:可能永远都吃不到了。

父母亲告诉我,从奶奶卧病在床开始,整个寨子的人,一到晚上就陆陆续续的来了,大人小孩围坐在火炉守在奶奶的床边,挤满了屋子,隔一会儿又去看一眼她,每个人过去都侧身凑在她耳朵边问:姑婆知不知道我是谁?身体好点没?大奶知不知道我是谁?……无论身体多无力,她都意识清醒,总会尽力撕扯着嗓子叫出来看望她的人的名字并说:好多了。

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体遭受着多大的折磨,隔一会儿嘴里就会不停地念着:妈呀!疼!哎哟!还说旁边有人压到她的腿了,实际上没有人压到。掀开被子一角,瘦骨嶙峋的身躯缩成一团,我小心的把她的手小心的放在我的手里,看着这“皮包骨头”的手,操劳了一生,养育了几十上百的儿孙的手,突然鼻子很酸。

还记得前几年的某天,爷爷奶奶吵架,奶奶杵着拐杖走了好远要回娘家,其实“外老太”已经去世多年,爷爷急了只好叫我一起去哄奶奶回家:你脚不好怎么走,克哪来我背你克。最近的日子里,奶奶还能吃得下的时候,爷爷手里抬着一碗粥,老两口一人一口的吃着,那画面突然想起来很温馨。

偶然也会突然想起前年去世的外公,去世那两天,小侄女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外公走后,外婆便一个人生活,每次去看外婆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难过。人生的诸多的生离死别,总让人无奈又无可奈何。

借用《皮囊》的话,“即使时光列车拖着我的肉身一路远行,至少你们的名字和名字牵扯的记忆,被我带走了,这是我对时间能做的唯一反抗。”

“冷桂玉|奶奶”

冷桂玉,2017年毕业于贵州民族大学传媒学院新闻系,现为中国新闻社贵州分社记者,文字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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