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賣起盒飯,賣起奶粉,賣起了萌。
01
86年的《英雄本色》裡,狄龍對警察張國榮說:“阿sir,我不做大哥已經很久了。”
而《英雄本色2018》裡,同樣的橋段,變為了“警察,警察同志……”
人們還是更喜歡二三十年前的大哥。
80後大鵬在《煎餅俠》的結尾,安排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林曉峰身穿黑皮衣,把玩著打火機登場。
影院裡響起歡呼聲,有人哼起了《叱吒風雲》的調子。
90年代,最智能的手機是大哥大,最奢侈的電器是電腦,最刺激的娛樂是看港片。
人們湧向燈光昏暗的錄像廳,湧向了周星馳和古惑仔。
三三兩兩的學生,在街邊攤位買下2元一張的盜版光盤,與香港的江湖不期而遇。
遠在香港的同齡人,同樣為這個江湖痴狂,姿態更加張揚。
《英雄本色》上映時,狂卷3400萬票房,全香港的墨鏡風衣一度買到脫銷。
古惑仔《人在江湖》首映當晚,影院外站滿了貨真價實的古惑仔,齊聲高喊陳浩南。
午夜場的票房已達到130萬港幣,劇組當天就開了慶功宴。
監製王晶匆匆上馬續集,用14天拍完了《猛龍過江》。
鄭伊健只有4天檔期,公司只得加重山雞的戲份,但票房是創紀錄的2200萬。
最終,《古惑仔》三部曲攬下了5000萬港幣。
按部就班成長的年輕人,通過大屏幕的江湖,第一次學會了叛逆。
男生留起了陳浩南的齊肩長髮,口頭禪是“我叫山雞”,“有錯就要認,被打要立正”。
還有人渴望成為班裡的槓把子,長大後像豪哥那樣說出一句:我不當大哥好多年。
02
《英雄本色》和《古惑仔》編織了一個肆意的夢。
這裡可以反叛一切,除了兄弟。
據說拍攝1986年版的《英雄本色》時,吳宇森要求飾演警察的張國榮來開最後一槍,打死大反派。
但飾演黑幫角色的狄龍說,這一槍必須由他來開,才能彌補這輩子對弟弟的虧欠。
兄弟的仇只能由兄弟來報,這是所有香港黑幫片的主題。
很長一段時間裡,香港人只信兄弟。
鴉片戰爭後,香港成了清政府的棄兒。
殖民地的底層華人,對腐敗的英政府毫無信任可言,
他們只能靠著自我奮鬥和江湖道義,維持生計,保住尊嚴。
像《監獄風雲》中,代表官方影像的只是一座監獄。
主角陷入絕境,它袖手旁觀。周潤發和梁家輝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槍和道義。
有人說,三十年多年來,只有香港這片土壤,才能誕生這樣的黑幫片。
杜琪峰說,上個世紀60年代,香港有600萬人口,其中有差不多50萬黑幫,即便不是黑幫的,也跟著黑幫混,當司機或者廚子。
“這都是陪著香港長大的一部分,不管好與不好。”
他們沒有進入正史和教科書,卻被電影忠實地記錄。
大毒梟吳錫豪是《跛豪》的原型,總華探長呂樂被拍搬上了《五億探長雷洛傳》。
在那個時代,幫派自有規矩。洪門三十六誓裡,最重的鐵律是“私劫兄弟財務,暗幫外人搶奪兄弟財物者,五雷誅滅”。
當年“義勇堂”堂主黑骨仁為了調和幫派之間的矛盾,召集了香港第一次“洪門大會”。會後,各堂口都在門前加上了一個“和”字。
這段百年前的故事,被杜琪峰放在了電影《以和為貴》的開頭。
電影裡,杜琪峰借角色之口發問:愛兄弟還是愛黃金?
時代變了。除了林雪飾演的胖子記得幫會的規矩,其他人都選擇了黃金。
電影結尾,身中數刀的殺手,死前還在一次次唸叨著“加錢”。
03
2000年,第六部《古惑仔》上映,取名勝者為王。但王已經離開了王座,手中也沒了金子。
但王已經離開了王座。當時古惑仔的版權賣給了華納。
香港迴歸後,投資方怕被評為三級片,把海報上“古惑仔”三個字悄然去了。
寫完了《古惑仔》系列後,編劇文雋北上淘金,遇到過一些老領導。
他被教育說,當年的古惑仔,教壞了很多人。
後來,古惑仔們放下刀槍,作別了江湖。
鄭伊健拍《九龍冰室》時,借九紋龍之口道歉:對不起,沒想到我的英雄形象影響了這麼多人。
而山雞陳小春和冷麵的吳鎮宇則上了《爸爸去哪兒》,賣起了萌。
觀劇的網友調侃說,還是怕吳鎮宇突然掏出槍來。看到陳小春自我介紹,“總覺得他會說,我叫山雞”。
倪永孝的那句“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還是褪去了殺氣。
曾經在香港樹大招風的黑幫,早已隱去了蹤影。
2014年,有16歲的幫派坐堂,被家人強制送去英國讀書。臨行前,幫會設宴歡送,順路選舉接班人。
警方破門而入,24名男女一起被抓。
同年,警察在荃灣抓了37個幫派人士,當場繳獲2000盒盒飯。主業凋零,他們打算轉型,壟斷附近工地的盒飯產業。
十幾年前拍《黑社會》時,梁家輝嘲笑不願賣白粉的叔父輩,不如去賣爽身粉。
而最近的港劇《拆局專家》裡,黑幫買起了奶粉。
他們說,走私奶粉是讓內地人有奶粉吃,功德無量,問心無愧。
他們質問賣假奶粉的同行:“你知道會害死人的嗎?”
去年暑假,王晶再一次把跛豪和雷洛的故事搬上熒幕,拍了《追龍》。人們得以重溫久違的老港味道。
只是當年與警察鬥法的幫派匪徒,開始聯合底層民眾,一同對抗英國殖民者。
有觀眾說,一不小心,我們的青春也跟著出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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