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樂境分界點:十三

數字不僅是自然科學意義上的計數符號,還有心理寓意和文化屬性,每個民族都對一些特殊數字情有獨鍾,一旦置於文化語境,便產生附加想象,轉換為另一話語系統,成為具有善惡隸屬和吉凶寓意的符號。

中西乐境分界点:十三

現代人受西方文化影響,認為13是個很不吉利的數,甚至在很多電梯顯示牌上,12層一躍就是14層,空缺13,避之唯恐不及。據說《最後的晚餐》共13人,其中猶大出賣基督,所以,13個數湊到一起就不吉利。但在中國,13卻是個最好的數,鮮明體現在中國音樂上:古琴13徽、古箏13根弦(古制,非改革)、琵琶13品(古制,四項九品)、挫琴13根弦、小笙13管、《中原音韻》13道轍、第一部印刷的琵琶譜《南北派十三套大麴琵琶新譜》(又稱《李芳園琵琶譜》,成書於清代)、冀中音樂會流傳的古老套曲十三套。為什麼止於13?因為先秦誕生了13部典籍,成為儒家經典,合稱“十三經”。

中西乐境分界点:十三

從民俗角度觀察對這一古老的數字崇尚習俗更易理解。民間至今保留著“開鎖”風俗。孩子從降生始,每年在脖頸上加掛一把長命鎖。缺醫少藥、死亡率高的年代,父母希望就此鎖住孩子的命。十二年輪迴,身體硬到小病小災奪不走的程度,便到廟裡舉行“開鎖”儀式。從此,步入成人,進入社會。古老的“成年禮”建立在“屬相”劃分的十二年週期上。孩子的“孩”,就是“地支”第一個數“子”和最後一個數“亥”的合體,走出地支十二個數的輪迴,就不是“孩子”了。《禮記-內則》:“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十五歲),舞《象》,學射御;二十而冠,始學禮,可以衣裘帛,舞《大夏》。”到了13歲,就能“束髮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

中西乐境分界点:十三

再回到音樂。古琴上的13顆徽是按音節點,中國人的耳音就是由13個節點計算出來的“音體系”塑造的。換句話說,中國人脫口而出的音,都能在13個徽上找到,無論是陝北的秦腔還是廣東的粵劇,無論是河北的評劇還是河南的豫劇,那些鋼琴上根本找不到的音,都跳不出13個節點。這套精密計算的數字,在數千年間,格式化了中國人的耳朵。古琴是所有中國樂器的定音標準器,確立了中國人的基本音高概念。典籍上說,13徽就是十二個月加一閏月。這話聽起來有點勉強,但權威話語就是如此,讓接受者曉得,這可不是湊數,是為了將13的邏輯“進行到底”。所以,從正統觀念上講,13還不像廣東人說的“八八”寓意“發發”,是個很嚴肅、很正兒八經的數字,尤其在樂律學方面,“律度量衡”,可不是鬧著玩的。

中西乐境分界点:十三

音樂與數字有天然聯繫,五聲、六律、七聲、八音、九歌、十二律,這些既是技術術語,也不完全限於技術領域。十二律是中國人選擇的“音體系”,貫穿音樂史的始終,與農耕節氣劃分的十二月,構成一套關聯的循環概念。其實,先秦諸侯國多采用超過十二律的“音體系”,但周文化以涵蓋所有現象的邏輯,使數字成為大一統思想的基本元素。於是,數字的概括便有了高屋建瓴、提綱挈領的意味,提升到宇宙觀層面,如同“五行”學說,演化為條理清晰的世界秩序的規範。

傳統語境中還有很多成串的數,自孔子把“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連為一套人生悟道規律,這串數字就成鐵律,讓到了年頭的人自我調整。至於“花甲之年、耄耋之年、期頤百歲”“智齒、垂髫、及笄、髫齔、弱冠”,與西方把結婚紀年定為“金婚、銀婚、鑽石婚”如出一轍,都是充滿詩意的歲月斷語。

音樂中還有許多有趣的數字規律,傳統樂曲《八板》定為64板,在音樂學家的解說中也與《易經》六十四卦、“八佾舞於庭”(64人)有關,約定俗成的結構,自然是文化心理的需要。民間曲名上的數字更是五花八門:《一字箴言》、《雙聲恨》、《三臺》、《三寶贊》、《四季》、《五更》、《五句推子》、《五世同堂》、《八匹馬》、《八大套》、《八聲甘州》、《九歌》、《十樣景》、《十報恩》、《千聲佛》、《萬年歡》。至於詩歌諸如“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之類的數字羅列,更是充滿玄機。

數字不是遊戲,重大時刻如果“湊不夠數”,會被認為殘缺,像沒畫圓的圈,暗喻不祥。所以結婚一定要雙日子,吉祥寓意讓人感到圓滿。表面上年輕人迴避13、崇洋媚外,真到舉行大婚,定會挑個農曆、公曆、星期都成雙配對的好日子,決不含糊,骨子裡很中國。心中有數,自然是文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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