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

陳宮,性情剛直,足智多謀,後來一直效力於呂布,為呂布的第一謀士。奈何呂布婦人之心,不完全相信他,致使兵敗曹操,被俘虜被砍頭。呂布是曹操必殺的,儘管他一再懇求。而陳宮呢,這老哥們倒好,不是他求曹操,而是曹操求他,只要他低個頭,他就能繼續活下去,只要他肯為曹操效力,榮華富貴便有了,但是陳宮寧願一死,也不為曹操效力。倒不是說陳宮有多看不上曹操,而是陳宮這個人實在是一個剛正不阿,曲直分明,與漢賊勢不兩立的真性情之人,雖然剛開始他們真的是惺惺相惜。

當年曹操是一窮二白,陳宮還是個小官吏。本來一個是衙役一個是賊的關係,不料陳宮棄了官階直接奔賊而走,不能不佩服陳宮的勇氣和眼力,所謂眼力——曹操也的確不負陳宮望,最終也是個成大事歷史上留名的人,雖說留什麼樣的名不好評判。

陳宮見到曹操的第一面,只因為他的一番豪言壯語,就毅然決定棄官,選擇追隨這個朝廷通緝的要犯而去。

至夜分,縣令喚親隨人暗地取出曹操,直至後院中審究。問曰:“我聞丞相待汝不薄,何故自取其禍?”操曰:“燕雀安知鴻鵠志哉!’汝既拿住我,便當解去請賞,何必多問?”縣令屏退左右,謂操曰:“汝休小覷我。我非俗吏,奈未遇其主耳。”操曰:“吾祖宗世食漢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何異?吾屈身事卓者,欲乘間圖之,為國除害耳。今事不成,乃天意也。”縣令曰:“孟德此行,將欲何往?”操曰:“吾將歸鄉里,發矯詔,召天下諸侯,興兵共誅董卓,吾之願矣。”

縣令聞言,乃親釋其縛,扶之上坐,再拜曰:“公真天下忠義之士也!”曹操亦拜,問縣令姓名。縣令曰:“吾姓陳,名宮,字公臺。老母妻子,皆在東郡。今感公忠義,願棄一官,從公而逃。”操甚喜。是夜陳宮收拾盤費,與曹操更衣易服,各背劍一口,乘馬投故鄉來。

然而曹操卻很快就讓陳宮失望了,他確實有著一腔熱血,甘願為了剷除國賊萬死不辭,但這熱血就像是熾熱的岩漿,不僅能吞噬敵人,也會將阻擋他在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通通燒成灰燼。

操遂與宮拔劍直入,不問男女,皆殺之,一連殺死八口。搜至廚下,卻見縛一豬欲殺。宮曰:“孟德心多,誤殺好人矣。”急出莊上馬而行。

行不到二里,只見伯奢驢鞍前鞽懸酒二瓶,手攜果菜而來,叫曰:“賢侄與使君何故便去?”操曰:“被罪之人,不敢久住。”伯奢曰:“吾已分付家人宰一豬相款,賢侄、使君何憎一宿?速請轉騎。”操不顧,策馬便行。行不數步,忽拔劍復回,叫伯奢曰:“此來者何人?”伯奢回頭看時,操揮劍砍伯奢於驢下。宮大驚曰:“適才誤耳,今何為也?”操曰:“伯奢到家,見殺死多人,安肯幹休?若率眾來追,必遭其禍矣。”宮曰:“知而故殺,不大義也!”操曰:“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陳宮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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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宮一定在想自己絕對是瞎了眼才會跟著曹操跑出來吧……可儘管都到了這份上,陳宮卻還是不忍殺他。

卻說陳宮臨欲下手殺曹操,忽轉念曰:“我為國家跟他到此,殺之不義。不若棄而他往。”插劍上馬,不等天明,自投東郡去了。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倆人之間再沒了任何交集,直到曹操起兵攻打徐州之時,為了徐州的百姓免遭殺戮,陳宮才勉強拉下臉去找曹操求情,至於結果,曹操自然不會聽他的。

時陳宮為東郡從事,亦與陶謙交厚,聞曹操起兵報仇,欲盡殺百姓,星夜前來見操。操知是為陶謙作說客,欲待不見,又滅不過舊恩,只得請入帳中相見。宮曰:“今聞明公以大兵臨徐州,報尊父之仇,所到欲盡殺百姓,某因此特來進言。陶謙乃仁人君子,非好利忘義之輩;尊父遇害,乃張闓之惡,非謙罪也。且州縣之民與明公何仇?殺之不祥。望三思而行。”操怒曰:“公昔棄我而去,今有何面目復來相見?陶謙殺吾一家,誓當摘膽剜心,以雪吾恨!公雖為陶謙遊說,其如吾不聽何?”陳宮辭出,嘆曰:“吾亦無面目見陶謙也。”遂馳馬投陳留太守張邈去了。

又過了沒多久,陳宮開始輔佐呂布,在他的策劃下,呂布屢次擊敗了曹操,濮陽一戰中甚至差一點就將曹操活捉了。可惜大概是因為曹操天命不絕吧,呂布後來竟一敗再敗,最後只能龜縮在下邳城裡,坐以待斃。曹操的大軍蜂擁而至,將下邳圍得水洩不通。攻城之前,曹操卻先和呂布套起了近乎,言語中不乏招降之意,而呂布這個沒骨頭的,居然還真動搖了。

操統眾將至城下,大叫:“呂布答話。”布上城而立。操謂布曰:“聞奉先又欲結婚袁術,吾故領兵至此。夫術有反逆大罪,而公有討董卓之功,今何自棄其前功而從逆賊耶?倘城池一破,悔之晚矣。若早來降,共扶王室,當不失封侯之位。”布曰:“丞相且退,尚容商議。”

當時,陳宮也在城上,自從幾年前他求情失敗以後,他們這還是第一次見,可此時陳宮對曹操的態度,卻已經可以用恨之入骨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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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宮在布側大罵:“曹操奸賊!”一箭射中其麾蓋。

而曹操對陳宮,同樣也沒了半點留戀,兩個人全都已被恨意衝昏了頭腦。

操指宮恨曰:“吾誓殺汝!”遂引兵攻城。

慘烈的守城戰打了兩個多月,最終城還是被攻破了,五花大綁的陳宮被兵士押著來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問他:“公臺,別來無恙?”陳宮卻還是一臉嫌棄,愛答不理地回答:“你丫挺的心術不正,所以我才會離你而去!”曹操聽了,也不生氣,又問說:“呂布那廝還不如我呢,公為什麼獨獨去侍奉他呢?”陳宮回答:“呂布雖然缺心眼,但卻不似你丫這般奸險狡詐!”曹操感覺有些掛不住,於是揶揄陳宮道:“公自恃足智多謀,為何而今還是落在了我手裡呢?”陳宮看了一眼呂布,答道:“要不是這個缺心眼不聽我的,我至於被你丫擒住?!”

陳宮句句話裡帶刺,絲毫沒有服軟的意思,可曹操就是不死心,他又拿陳宮家人說事:“公現在這樣了,公的老母親和妻子孩子可該怎麼辦呢?”陳宮面不改色地回答:“我聽說以孝治天下的人,不會去殺害別人的親人;施仁政於天下者,不會去斷絕別人的祭祀,我老母親和妻子的存亡,全都在明公怎麼做了。我既然被擒住了,那就快殺了我吧,並沒什麼可掛念的。”

說罷,陳宮竟徑直走去了法場,左右人牽都牽不住,曹操心裡捨不得他,卻又不能真的伸出手來拉他一把,他畢竟敵人呀!曹操只好一邊流淚,一邊在身後默默送著他,而陳宮卻連頭都不曾回一回。

當陳宮走上行刑臺時,準會記起許多年前他跟隨曹操棄官而去的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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