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親和牛

散文:父親和牛

父親和牛

近些日子,腦海裡總會浮出一個畫面。父親扛著犁,牽著黃牛行走在故鄉的小路上,一身陳舊的藍色中山裝塵土滿滿,他頭髮花白,但腳步鏗鏘,留下像山一樣的背影。

在我的記憶裡,父親的一生總是和牛在一起,儘管我家已經有幾年都不養牛了。

前些日子,我打電話問他在幹嘛,他說最近雨下的太大,把老牛棚下塌了,他在蓋新牛棚,我漫不經心地說,都不養牛了,還蓋牛棚幹什麼?父親說,他又想養牛了,這次他準備多養幾頭,不是為耕地,而是準備養牛賣錢,好給我攢點錢娶媳婦,當時,我笑父親迂,說你不用忙活了,我會自己奮鬥成家的。也許,在他眼裡,我總是需要依靠他。

散文:父親和牛

父親和牛

父親一生就像他養的牛,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我也記不清父親養過幾頭牛,不過,我家從來不養母牛,只養公牛,也不會因為公牛淘氣,而選擇閹割,父親總會把公牛調教地成熟穩重,陪他在清晨潮溼的田裡耕耘歲月,一晃多年,亦復如是。父親說,閹割的牛雖然聽話,但沒勁,幹活慢。

我和我家的兩頭公牛打過交道。其中一頭印象不太深刻,只記得他很聽話,我牽著也很放心,畢竟他來我家的時候,已經十幾歲了。當時我在讀小學,雖然父親一個人帶著牛可以把地犁完,但在週末的時候,他總會在清晨五點多叫我起床,讓我牽牛下地。那時候我會委屈地號啕大哭,懶洋洋地賴在床上。父親急了,脫下鞋子指著我說,你起來不?我只能乖乖地穿衣下炕,朦朧著睡眼提起韁繩,臉也不洗。天麻麻亮,我就和父親下地了,那老牛,沒心沒肺,在父親的吆喝下老老實實地趕路。那時候父親的肩膀很寬,力量很大,扛著沉重的犁和耱,像個沒事人一樣。儘管那時候黎明的月亮很圓很好看,草裡面的露水浸地我腳後跟發癢,冰涼冰涼的。但我拉著牛,心裡還在生悶氣,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還在被窩裡睡懶覺。我當時很羨慕那些轉到城裡上學的孩子,他們穿著乾淨的新衣服,坐在明亮的的樓房裡,歷經童年。這種羨慕,直到後來我上高中才慢慢消失,那些在城裡唸書的鄉黨,他們就讀的高中,都是三四流的下等高中。我們一起在村裡上學的倒上的都是好一點的高中,不過在後來的高考中,我讓父親失望了,正應了那句老話,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些都是題外話。

下地後,父親抽過一根旱菸,給老牛套上“裝備”,就開始犁地了,我則跟在廣溝裡撿雜草。我當時問父親,為什麼咱不能遲來一會呢,父親說,太陽出來之後,牛就沒勁了,拉不動犁了。果然,七點鐘太陽照常升起,那老牛耷拉著頭,臥在地上不動了,不過地正好也犁完,就差磨平了。父親坐在田埂上,滿足地又卷旱菸,讓牛休息。我把撿來的雜草放到牛嘴邊,看牛漫不經心咀嚼。父親慈祥地看著牛說,你到咱們家有三年多了,都老了呀。父親趕起牛,套上耱,讓我站在牛屁股後的耱上,開始最後一項收尾工作,因為我比較輕,牛拉著不費力,不過我還是得不停地下壓,以便磨碎土塊。終於結束了,在太陽的照射下,我不再有早上的情緒了。

散文:父親和牛

父親和牛

前一頭牛因為年老被賣後,我家牛圈裡又換了一頭年輕的大牛犢。賣老牛的時候,父親帶他去河邊吃過草,給他洗過澡,父親平淡地說,你到那邊後要聽話,家裡經濟不太好,賣你也是不得已。我記得,那牛上車的時候,回過頭看了父親,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我。從此以後,我就和小牛打交道了,他第一次下地的時候,特別不聽話,差點踢了我,耕的地也是亂七八糟,直到父親把燒紅的鋼絲戳進他鼻子的時候,他才聽話了很多,也許,牽著牛鼻子走的典故,就是這麼來的。他還喜歡吃莊稼,父親又給他配上了籠嘴。初生牛犢,最後還是敗在了父親手下,成為了一頭懂事的牛。就像父親對我,我不知道我是否還算懂事,但我知道,作為男人,就要像牛一樣有擔當,能經受得住歲月的磨鍊。儘管如今的我,還走在養活自己的路上。這頭牛在我家待過五年,最後他吃了化肥,中了毒,父親請遍周圍的獸醫,也沒能治好他,看著他奄奄一息的臥在牛圈,我彷彿看到父親眼裡的淚花,但父親,沒有哭,絕對沒有。後來,牛被屠宰場裡的人拉走了,我當時心裡嘀咕,父親有點殘忍,埋了多有感情。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想,父親是對的,萬物活在世上,不就是要體現自己的價值嗎?人也一樣,牛也如此。我可愛的牛,你應該也是心甘情願的為我們家做最後一點貢獻吧!陷於父親,忠於父親,和父親一般偉岸,奉獻自己的一切。父親對於這個家,對於我,又何嘗不是呢?

如今想來,我和父親與牛的那些歲月,如此美好。我家已經不再養牛了,我也沒有機會學習和父親一樣犁地,我再也沒有機會踏上耱,在生我養我的土地上旋轉了,世界變了,人都變了,我也變了,只有父親不變。只記得父親說過,以後你要再走這條路,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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