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鄉創業、央視離職、白領改行,是什麼吸引了這羣「北京農夫」?

作者/十八子

返鄉創業、央視離職、白領改行,是什麼吸引了這群“北京農夫”?

眼前的一幕好比菜市場:幾十家攤鋪呈“回”字型排列,留出的地方供消費者逛吃逛吃和買買買。攤鋪的農夫有的忙著給顧客裝菜,有的在其他家“串門”;當場現做現賣的農夫,要麼專心活面,要麼專心切肉……從旁邊走過,還能聽見烤肉鍋裡的肉發出滋滋的聲音。

返鄉創業、央視離職、白領改行,是什麼吸引了這群“北京農夫”?

(北有機在香格里拉辦的場景)

8年前,這還只是一群藝術家的實驗項目。如同駐京的日本藝術家植村繪美,為寫字樓地區每日騎車遞送限量的純素食便當那樣。漸漸地,食物供給方(小農們)種的食物被認可,並聚集了一部分粉絲。常天樂也從最開始的活動志願者,成了北京有機農夫市集(簡稱“北有機”)的創始人。

返鄉創業、央視離職、白領改行,是什麼吸引了這群“北京農夫”?

(常天樂)

小娛在北京香格里拉酒店旁邊的草坪上見到這群人時,他們給人一種無法言說的親切感。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談到自己種的蔬菜水果,就像談論自家孩子一樣,眼裡都是寵愛。

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社群:拒絕資本快速擴張的模式,僅靠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開展線下市集,每年擁有近百萬人流量,其中30多萬是高粘合度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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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也阻擋不了大家來逛農夫市集的熱情。小娛去的那天,還有小朋友在市集參觀,有人問他們“你們覺得在這裡買菜和在超市買菜有什麼不一樣”,小朋友擦擦汗,脫口而出“太曬了”。

專程來買菜的大人們,他們的收穫是提著自家的購物袋,滿載而歸;小朋友則是接觸到了在城市中無法遇到的農夫,還能聽聽他們種菜、種瓜果的細節。

北有機的趕集地點只有五彩城、香格里拉、那裡花園和三元橋四處,場地一般需要幾百平米。“為了嚴格保證菜的新鮮度,北有機目前還無法輻射全北京。”常天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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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夫自家種的菜)

這裡的農夫大多都是來自北京周邊,也有遠在大興安嶺的。和農夫們接觸下來,會發現每個人背後都有故事,返鄉創業、央視離職、白領改行、尋回迷失的自我等,但最終都會歸結到一點——有機農業。

早在2014年,國際有機農業運動聯盟執行主任馬庫斯·阿本茲就在全球最大的有機展會上提出“有機3.0時代已經到來”。

按照業內人的說法,上世紀初到70年代是有機1.0時代,處於萌芽期;過去40年間,隨著有機認證和各項制度的建立完善,產業開始形成,這是有機2.0時代;3.0時代則是更關注有機農業的社會、環境和哲學價值,由消費者和農友共同參與。

“北有機農戶的規模還很小,沒有辦法拿到有機認證,我們採用同行認證的方式來保證食品的安全。”常天樂告訴河豚君,簡單點說,就是農夫一起來做認證。這中間的很多農夫都去過其他人的農場,一是為了加強監督,“同行最容易看出問題”;二是能夠互相學習,提高其他農夫的技術管理水平。

瞭解北有機的都知道,他們對進入市集的農戶考核很嚴,農夫進入之前,北有機的工作人員都會親自到農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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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姐)

2015年加入北有機這個大家庭的盈竹工坊的冰姐,前陣子跟隨市集的工作人員到延慶的一家種植葡萄的農場拜訪。她告訴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進入了葡萄園,工作人員一邊向農場主詢問葡萄的日常管理,一邊把散落在農場各個角落的包裝瓶一一拍照,然後再把照片裡的每種藥物的用途、有機種植是否可以用等告知農場主及負責種植的師傅。

“當時農場主都懵了,可見他們根本沒有搞清有機種植的標準。最後,這家也沒通過考核。”因此,8年來,北有機的農戶也只有30多家。

北有機每週會有至少3場市集,這些農戶並不是場場市集都參加。相互之間,每週見一兩次。大家之間的關係都很好。

“你要是8-9點鐘來,還能看到大家手把手,一起把帳篷搭建起來的場景。”冰姐在北有機主要賣梅菜扣肉餅,她所用的食材有面粉、梅菜、肉等。在攤鋪最前面,都能看到手寫的,每種食材來自哪家農戶。

這幾年相處下來,冰姐覺得“圈子裡的氣氛非常舒服,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到了有機市集裡面來,還一個個都很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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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最終大家追求的都是食物的健康,但加入的初衷也是各不一樣。其中不少人是為了在浮躁的社會中找回本真。

在常天樂看來,他們是不走尋常路的人,也可以說,都是有性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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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樹)

柳樹是第一批進入北有機的農夫,她住在大興安嶺古源鎮,據她介紹,自禁止伐木、養牧後,許多人就離開了,留下的要麼是沒有能力遷走的人,要麼是對本地生活充滿無限熱愛的人。

2010年,她開始帶著山貨在北有機擺攤。早上7點開始工作,熬一晚然後趕集,卻心裡沒有一絲怨言,“我喜歡這種狀態,一整天都處在平靜、喜悅和努力當中”。

柳樹喜歡野玫瑰,她喜歡它們的頑強生命力。她最不喜歡的是過多的伐木和開地,“這會破壞大自然,現在很多人為的規劃已經讓人沒有了生存的空間”。

因此,她自己賣的山貨裡,從來都看不到與動物相關、與跟相關的東西。

“我不看重外界的影響力,只在乎自己的心是不是在路上。”柳樹的丈夫金鵬告訴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這些年柳樹的變化很大,從對外界的反抗,到獲得內心的寧靜,以及對事物的包容性都在變好,整體更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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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濤正在給小朋友講養蜂的知識)

當然,也有為了子承父業,放棄自己的事業,回鄉養蜂蜜的郭濤。

郭濤家裡四代蜂農。他自己作為一個80後,不會種地,也不會養蜂,2012年為了減輕家裡負擔,他還是決定回家幫父親。

2013年,他從頭學養蜂技術,現在他家成品蜂蜜的波美度(蜂蜜溶液濃度)高達42.5-43.2,接近天然蜂蜜的上限。“加入北有機,是為了多一種銷售渠道,同時能一直保持高品質的蜂蜜質量。”郭濤告訴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

圈子裡還有一輩子都是農民的農夫,他們就覺得自家種的菜,能被人認可,很開心。

在金鵬看來,北有機這個圈子的人可以稱為“別樣人群”。他們這些人不以買房子、買車子為人生目標,願意去鄉下生活,願意相信別人,追求環保、對環境有益,並不斷探索可持續健康的生活方式。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能“隨機組合”。比如,可以一起賣菜,可以組合去雲南嘗試採摘生活,可以約上三五個人去望京開一個散打超市,或者去寧夏嘗試自然建築,或者在北京辦一個有機素食餐廳。

“看起來有些另類,但大家夥兒總的價值觀都一樣——對當下生活有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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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北有機到底是怎樣一個社群?怎樣一點點做到現在的局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死忠粉?

常天樂認為,最本質的是,在社會上,處理的都是能用錢解決的事兒,而在這個圈子裡,解決的是用錢解決不了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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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娛在現場看到,農夫之間串門時,也會你拿我一捆空心菜,我拿你一個餅,並不像外來的消費者來買菜,10元一把空心菜,40元一個餅的這樣計較。

而來這裡的消費者的層次,常天樂告訴河豚君,“曾有人大的教授做過調研,來的人很多都是碩士以上的學歷,具有海外工作或者學習背景,經濟實力也不差”。

他們不會拍照打卡發朋友圈,也不屑和身邊的人解釋這裡的菜為什麼這麼好,是不是真的健康。他們認定自己的想法,並追求自己內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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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業地產裡面開的北有機店)

北有機的開業時間是早上10點到下午1點,場地都是商業地產免費提供。這次就是香格里拉提供的。

“我們大概和北京三分之一的商業地產有合作,他們更看重北有機能帶來高品質人流的能力。”

2013年底,北有機在三元橋的一個小區內開設了“集室”社區中心,前面是商店,後面白天用作辦公室,晚上用作辦活動的公共空間。比如,開各種關於有機農業的講座,請國內外的專家來分享和食物有關的最新的學術成果和創新實踐,請美食達人教大家怎麼做發酵食品,和農夫一起做桌菜吃。

現在北有機的團隊有十幾個人,工作方式很靈活,每週大家輪流值班做飯,或者去農場調研。

和其他有資本投資的社群不一樣,北有機地團隊拒絕了所有找上門地風投,靠自己的力量,“有機”成長。

對此,常天樂有自己的想法,“賺錢有賺錢的方法,但絕不是這種殺雞取卵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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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有機中的商品)

北有機的初衷,一方面是為小農提供很便宜的服務;另一方面是為了更多人吃到健康有機的食物。

現在北有機的營收來源來自四方面:農友的趕集金、場地費、社區店收入、大宗團購。

按照北京的慣例,微型生產者被分為三個不同等級——微型生產者、家庭農場/作坊、大型企業。根據規模大小和性質,每月每戶收取200-1000元不等的費用。

“大部分農戶都處於起步階段,趕集金標準較低,基本上也就能維持北有機工作人員4000-5000元的收入。”常天樂告訴河豚君。

場地費則是有些商業地產請北有機去辦活動,引流量,獲得的收入。社區店是零售收入。大宗團購是在當季食物剛出來時,別人從北有機定的。

現在也有線上售賣渠道。但都只賣農戶有銷售壓力的東西,需要北有機在網上幫他推的東西。像新鮮蔬菜這些,農戶自己在網上都有淘寶、微店和會員體系。“我們不想和他們搶生意”。

常天樂解釋說,如果我們做了的話,那些農戶自己配送的生意,可能就沒了,但那個是他們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我們鼓勵他們把消費者抓在自己手裡,然後我們自己的微店就賣一些散的乾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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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有機賣菜的農戶)

實際上,這些都不要緊。重要的是,每每看到農夫對鄉村四五家、七八家有帶動的時候,常天樂和農夫都會覺得很有成就感。

她告訴河豚君,曾經有位農夫返鄉創業,在土豆的重要產區——張家口種土豆。恰逢大家收土豆的時間差不多,大公司不要年邁的老人,只會僱傭壯年勞動力,村裡七八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可閒得慌。

這位農夫第一年回去就請了老年人來幫忙收土豆,臨近結束時,這些老年人特別開心,還囑咐說“小夥子你好好幹,明年我還來幫你收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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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社群體系,自然會有自己的個性。常天樂也坦承,北有機在美團上的評價也有不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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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娛翻看用戶的評價,有個網友這樣評價“服務人員差勁,愛答不理的,試吃的東西沒牙籤了讓用手拿”。

“這事我知道,當時別人還問,誰是老闆,要投訴。工作人員說自己就是老闆,哎呀,把消費者氣夠嗆。”常天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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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有機農夫市集裡面的西瓜)

除此之外,也會有消費者普遍反映“東西太貴”,一個西瓜65元,一根玉米10元。

實際上,在北有機的圈子內部,是不完全競爭的市場。每家商戶根據自己的付出、生產成本以及對生活的要求等多方面進行綜合定價。

比如,農夫覺得自己一年賺5萬元是可以的,那他就會想,如何安排這個地,每次收成有多少,要賣多少錢才能達到自己的預期。

“當然,同樣的商品,也要考慮圈子裡其他農夫賣多少錢,不能比別人太貴或者便宜太多,會有基本的參考定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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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城集室)

特別有意思的是,很顯然,今年線下的風颳得正旺。常天樂卻覺得“線下不是人乾的活兒”。

不同於超市的標準化配送,北有機圈子的每家商戶都對食物的保質期和新鮮度有不同的要求。每一個都要和小農對接,北有機工作人員又少,實在忙不過來。

至於如何覆蓋更多的人群,常天樂的做法並不是到各地成立分公司,而是把這套經驗分享給別人。現在,上海、廣州、成都、西安等全國十幾個城市都有和北有機一樣的農夫市集,各地的夥伴每年也像農夫一樣,相互串門,甚至到對方的城市,一起工作半個月、一個月。

當然,總是這麼漂著也不是辦法。最近,常天樂也在想,看要不要開更多像社區中心那樣的零售實體,保證有一個地方,能夠讓“不用通過你買什麼去展示你是誰,不用以你能買到什麼來體現你的價值,不用以你的消費能力來衡量你的價值”的人有個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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