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冷清的春节,再抱一次纯真

烟花冷清的春节,再抱一次纯真

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

1987年春晚,奶油小生姜昆掉进了老虎洞。那是轰动全国的事故,全国人民情绪稳定,且魂牵梦萦。

带着姑娘体香的裙带,连接为绳,遥遥垂下,坑底的姜昆抬起头,眼前是一片八十年代的蓝天。没有雾霾,午风和煦。

坑边那些焦急的面孔眉目纯真。姑娘们脸颊泛起苹果红,小伙们个个如同年轻时代的冯小刚,白衬衣黑框镜一脸芳华。

逃离前,姜昆回头,和呆萌的老虎说,出去我就给你找对象。

那年头老虎也单纯,你说爱我一万年,我就信。

姜昆虎口脱险,出门找一个叫梁左的胖子小酌一杯。春晚一役举国轰动,师爷侯宝林都没这么风光。

几年后,那个叫梁左的胖子写了《我爱我家》,我们的九十年代就这么开始了。

贾圆圆藏着张国荣歌片,贾志新潇洒闯海南,贾家长者老傅,端起陶瓷茶杯,从窗口放眼望去,一片片灯光像野火一样燎原。

时代速度太快了,快到目眩神迷,随波逐流的人们,只能紧紧抓住每一份纯真。

纯真是那个时代的灵魂,是人与人情感最直白的表达。

那个时代爱的是琼瑶,导致十几年后一批孩子名叫“子萱”;那个时代交的是笔友,素未谋面便可以千里倾谈。

那个时代的海外偶像,是《东京爱情故事》女主角莉香,若有缘便倾尽所有,若无缘便潇洒而去。

那个时代的情感故事,以1990《渴望》哀怨开篇,以1999《还珠格格2》欢快收尾,故事框架都潦草,但情绪却简单浓烈。

那个时代,人们起码有耐心,愿意用纯真的方式,品尝和释放感情。

1993年,《我爱我家》首播那年,中国邮政正式发行了有奖明信片。

明信片在漫长的九十年代中,慢慢传递,一次次成为传情的载体。

没有办法复制黏贴,每一张都有名有姓,那些用钢笔或圆珠笔留下的字迹,一笔一划,情意绵绵,带着纯真的心意

1998年春晚,宋丹丹骑在黄宏脖子上,仰望虚拟的棚顶。

命运悄悄浮现出一行行字迹。

“克隆绵羊,没爹没娘”。

“中国足球,何日出头”。

小品遥遥指向了20年后。

今日我们克隆的猴子,依旧没爹没娘,我们的足球,依旧未能出头,20年前小品中首秀的大哥大,已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

小品中,没能返乡的黄宏夫妇,对着手机跪拜磕头。黑色的大哥大,恍入神龛。

信息时代在磕头声中来临,那些纯真的故事开始字迹模糊。

1999年手机开始量产,2000年网吧开始普及,第一代网民欢呼拥抱互联网,而第一代杀马特和非主流则等在未来不远之处。

八十年代的天真,九十年代的纯情,很快被弃之如敝履,数据构建出复杂的城墙,也为人人戴上虚拟的面具。

科技让交流简单,科技也让倾诉复杂,当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情感,纯真便再无落脚之处。

短信刚兴起时,拜年短信还字斟句酌,但很快被批量复制的段子淹没;互联网刚兴起时,还有轻舞飞扬的爱情故事,但很快只余一个个骗局。

人们在交往中防备,在欺骗中警觉,在受伤后失望,无厘头成为油彩,没人再相信一见钟情。

千禧一代的情感表达,总会陷入两个极端。

要么遮遮掩掩百转千回:你想要你就说嘛,你不说你想要我怎么知道你想要?

要么就是一言不发沉默离去,哪怕心上人在城头说: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纯真是奢侈品,纯真是禁忌品,我们怀旧,我们调侃,我们嘲讽,只因我们已与纯真陌生。

北京动物园的老虎等了很多年,姜昆也没再来。虎山外的世界变化快,早已换了时代。

2013年时,国人一个春节发送了311亿条短信,一年后的春节就急降为182亿条。

微信拜年取代了短信拜年,及至今年,流行起朋友圈拜年。

有人转个表情,就算送出情人节鲜花;有人贴张图片,看到者便算拜年有份。

并且特意注明:实在太懒了,这张图片我也是复制的。

年味正越来越越淡,情感正越来越浅,年夜饭再丰盛,也吃不到从前的味道。

鞭炮声重复响起,假期即将结束,春节正在变为普通的节点。

我们弄丢的不是年味,是过往打动我们的最简单的纯真。

在这个烟花冷清的春节,我看了所有贺岁档电影,印象最深的反而是一部复古的《西游记女儿国》。

这部电影的特效极尽奢华,颜色也足够明丽,但我却从中读出复古的纯真。

那味道古老动人,让心灵柔软。

唐僧坠入女儿国,与不识男人的女王四目相对,许久未见的一见钟情;女王在苦海边,从神鹿上一跃而起,为情倾尽全力,似曾相识的痴心绝对。

“若有来生”,这样的约定,既纯真又残忍。“我想你了”,简单直接没有杂质,而那句“我舍王权富贵,你守戒律清规”更是这个春天最掷地有声的情话。

那些久违的纯真,从时光深处泛起,摇动心旌。

电影中,唐僧和女王乘舟流落苦海之上。唐僧说,众生皆苦,当丢弃纯情,每个人其实都是孤岛。

两人最终找到苦海出口。鸳鸯双栖蝶双飞的歌声响起,影院中一片轻叹声。

岁月不可逆,纯真最难得,再叫佛祖,也回头无岸。

可那声轻叹,足以穿越最漫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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