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女人與小楷是一對絕配。
細膩、嫻雅的女人,與柔和、精緻的小楷,看著也美,想著也美。
所以當這樣的小楷飄至眼前,心中一動,便迫切地想知道她的故事。


第一眼,覺得這小楷很像張充和。就是那個卞之琳的女神、沈從文的妻妹,固執地寫短命的王寵,卻頑強地活到102歲的老太太。
然而看了看落款,知道此人姓黃名媛介(1614-1668),是個比張充和更老的老太太。
黃媛介寫詩文、善書畫,她生活在明崇禎到清順治年間——由此你該知道,她的命運該如何坎坷了。
黃媛介是浙江嘉興的才女,她生於書香門第,哥哥姐姐都是詩人。
從小,黃媛介便許給了楊世功,還沒出嫁,未婚夫就流落他鄉。當時著名的東林黨領袖張溥仰慕她,登門提親,卻被她婉拒。張溥當時如日中天,黃媛介也心生愛慕,但張溥離開後,他對父兄說,今觀其人,有才無命,可惜也。沒過一年,張溥果然就死掉了。
之後,黃媛介等來了楊世功,夫妻倆過上了粗茶淡飯的小日子。
百姓的平常生活,根本壓抑不住黃媛介傲人的才華。
當時著名散文家張岱就曾寫詩讚美她:未聞書畫與詩文,一個名媛工四絕。
憑著這才華,黃媛介也引起大文人錢謙益的注意,隨後,柳如是就成了黃媛介的閨蜜。
柳如是的新居絳雲樓落成,她特意把黃媛介邀來,這裡掛幅字,那裡放張畫,黃媛介儼然成了這位秦淮名妓的藝術總監。
然而遭逢亂世,黃媛介也難逃流離失所的命運。她曾被擄走,輾轉江蘇、上海,還曾北上京師,一路靠著賣字鬻畫、擔任塾師過活,最後在南京病逝,活了55歲。
黃媛介小楷學鐘王,人們評價她“筆意蕭遠”,不類女子、絕無俗態。
當然,後人也曾詬病其為人,說她載筆朱門,交往繁雜,涉嫌風塵之色。依據呢,估計就是和柳如是走得太近了吧。
才女黃媛介已作古350多年,今人當然不必為古人擔心。但看她的小楷,想她的故事,卻久久不能釋懷。
我心底喜歡的女人,是《蕭十一郎》裡的風四娘,在古龍筆下,她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黃媛介沒那麼猛。
可她的一生裡,寫著最想寫的小楷,交著最知心的閨蜜,嫁了最想嫁的男人,用一身才華與世道和世俗做著最大的抗爭,這樣的女人,有誰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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